穿著木屐的腳兒踩過這攤雨水,晴空粉碎了,雨水飛濺四散,甚至濺濕了奔跑中、氣喘籲籲的人兒。
嬌小的人影跑到岸邊,拂開堆煙砌玉的層層垂柳,跌坐在柔軟微濕的草地上。
她緊張的不停喘息,回頭看看身後,確定四周無人後,小心翼翼的將懷中的紅漆描紋木盒放在裙上。
喜兒的雙手正在發抖,謹慎的打開紅漆描紋木盒,黑如點漆的眸子裏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她實在忍不住了。
她負責把這個寶盒送去讓人放進葛小姐嫁妝的箱子裏,管事大娘叮囑過她要小心,別毀損了木盒中的寶物。但是,路上她忍不住了,想好好看看這個寶物。
這寶物並不是靈器。如果是攻擊、或者是哪怕防衛型的靈器,原主人還不至於被搞死。因為他可以用這靈器防身嘛!
不,這寶物一點靈力都不帶。但是它為什麼這麼寶貴?因為它是心光張陵作的流水圖啊!張陵死後,再也沒人能畫出新的這樣好的流水圖了。所有現存的流水圖,價值就越來越高了。
掀開沉重的描紋盒蓋,悠遠的香氣悄悄溢出,喜兒歎息著,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的捧出畫紙,瞻仰著寶跡。
葛財主忙著要向眾人顯示自家的風雅,所以不惜忙著逼死原主,也要趕上婚禮獻寶獻寶,順便向眾人暗示他的掌上明珠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葛家有多少風雅氣質,喜兒是不知道,她隻知道作為一個下人,她沒見過什麼琴棋書畫。
奴才也是分等級的,她不是被挑選進房裏、打扮得體的貼身丫鬟,隻是幫著跑腿打雜、挑水抹地等任何粗活都做盡的下等奴才。而從小有些調皮
的硬脾氣,更是讓她數不清有多少次吃總管鞭子的經驗。
她也曾偷偷羨慕過葛府裏養尊處優的小姐夫人們,嫻靜優雅,美得像
是街上那些說書先生嘴裏形容的天仙。同樣是女孩兒,怎麼總覺得小姐仍
是天上的雲,而她就是地上的泥?
她就不信她沒福氣看看風雅的名畫了!瞧,這不是機會來了?
坐得久了,腳有些發麻,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想著把裙上的紅漆描紋盒收起來吧。也不能耽擱太久了。但是畫得真美,她又有些舍不得。
正在這時,有一匹神駿的黑馬以驚人的速度逼近,奔跑時卷起極強的風勢,岸邊的柳條翻卷著,馬背上的男人伏低身子,策馬奔馳,鐵蹄踐踏柔軟的濕地,男人都沒有減緩馬匹的速度。
柳條撲打在喜兒身上,她不小心把手一鬆,那畫紙飄上了半空,在半空中回旋幾下,好像在嘲笑喜兒,隨即落人澄澈的河水中。
喜兒驚駭的站起身來,尖銳的慘叫聲從口中竄出。她愣愣的看著逐漸被水潤濕、墨跡緩慢暈開的畫紙,連忙伸手撈起,嬌小的身軀不停發抖。
她握緊手中的畫紙,之後放聲尖叫。
突如其來的女子叫聲讓馬匹駭然,原本奔馳的前蹄高舉,神駿的黑馬人立而起。
馬背上的男子技術精湛的一扯韁繩,口中念著安撫的話語,很快的讓馬兒安靜下來。
黑馬仍舊喘著氣,站在原地甩頭,男子便是鬆華。他不悅的轉頭看去,被風撩撥而紛飛的柳條間,一個年輕女子瞪大瞳眸,握緊雙拳站在那兒。柔軟而有光澤的青絲被風吹亂,頭上唯一的裝飾是支樸素的木簪子,如今也歪在一邊,女子一身粗布衣裙,雖然寒磣卻也難掩清麗模樣。一雙澄澈的眸子嵌在白皙的臉蛋上,小巧的鼻兒,襯著柔軟的紅唇,看來很是動人,甚至有幾分像曼殊。
於是鬆華有閑心問喜兒一聲:怎麼了?
拜托!他是來找葛財主算帳的、順便要拿回那幅畫去祭奠死者亡靈。他本來沒空跟小姑娘閑嗑牙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