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星空很美。蚩蚩的氓仰起臉,深情的說:“我覺得最傷感的隻有兩件東西,頭頂的星空和身邊的美人。它們的區別在於:星空永遠在那裏,你知道自己永遠觸摸不到;身邊的美人好像隨時都能親近,卻會在一失神間凋零。”
他這話是對小蒙兒說的。小蒙兒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空蕩蕩的袖管飄在晚風中,笑容很甜:“公子真是個體貼女孩子的人。”
“哦?”
“所以公子一定舍不得小婢子為難。”
“嗯?”
“仗劍莊主下了令,暫時不許對海逝山萌尋仇。我們家小姐沒表態,那就是默許了,公子站在這裏,海逝山萌的房間在那邊。要是公子忽然身影一閃,不見了,而那個房間裏的海少俠又死了,那小婢子豈不是要為難得很?“
蚩蚩的氓憂傷一笑:“所以你就來這裏堵著我?“
小蒙兒抱歉一笑:“‘恨海情天’的弟子雖然多,幸而進得本莊來、又大約打得贏的,目前還隻有公子一個。“
蚩蚩的氓仰頭望著月空,笑容更傷感:“姐姐空勞了。“
“呃?“
蚩蚩的氓沒有說下去,小蒙兒的後背一緊。她能感覺到有人姍姍向海逝山萌的房間行去。那是誰?她回頭一看,瞳孔忽然縮緊了。
那是碎兒,扶著丫環小君,姍姍向海逝山萌的房間行去。
“我雖然和海逝山萌爭鬥有勝算,麵對你們小姐卻沒有。她親自去保護她的客人,我還有什麼法子呢?所以姐姐已經不必堵著我了。“蚩蚩的氓道。
“不錯,不錯。“小蒙兒口裏雖然應著”不錯“,表情卻變得很僵硬,”這樣說來,婢子要去跟小姐呆在一起才可以。“她說著,就縱身撲去。
她再快,已趕不上碎兒快。她撲到那房間前的回廊時,碎兒已經進房。她手按向門板時,房中的碎兒忽然尖叫一聲:“你要做什麼?!“沒有說話,隻是發出一聲吼,像瀕死的野獸!
小蒙兒的手僵在門把上,一寸都推不開去。蚩蚩的氓從她身邊一掠而過,撞進門裏。
他的全身都繃得很緊,準備隨時應對最惡劣的攻擊。但一進門後,他愣住了,站在那兒,什麼事都做不了。
他看見,海逝山萌已經倒在血泊中,而碎兒用手指捏著海逝山萌手中的金磚一角,口中又叫了一聲:“你在幹什麼?”可她顯然動作得太遲了,因為就在她叫著“幹”的時候,手中那塊金磚已經拍進他自己的天靈蓋,“啪”一聲,腦漿四濺,碎兒臉上、身上,都沾了血紅與雪白的東西,她的臉色變得更白。
“我一進屋,小魚兒忽然衝向海逝山萌,殺了小君,又舉起金磚要自殺。我實在呆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伸手去捉金磚時,已經太遲了,沒有能攔住他。“碎兒這樣說,臉上還是有點呆呆的樣子,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小蒙兒咬住了下唇,蚩蚩的氓皺起了眉頭。
仗劍山莊三位莊主驗過兩人屍體,確實都是頭部受金磚拍擊而死,沒有其他什麼毒藥、麻藥之類亂七八糟的死因。胖波紋對碎兒道:“這是貴莊的侍女,她的底細,碎小姐清楚嗎?”
他的口氣有點不客氣,簡直像是質問。
碎兒卻沒有生氣,隻是望著他,神情仍然有點呆呆的樣子,忽然……就暈了過去。
一個女孩子要暈過去,就像一條魚要跳到水裏,你還能有什麼法子?
小蒙兒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三位莊主如果有什麼事,請問莊裏醉臥剡江畔大叔,他是管人事的。”頓了頓,“現在我要送我們小姐回房休息了。你們知道,我家小姐身子不好,世上的很多事,她都不知道,也不想管。”說著,輕輕將手伸進碎兒的身下,用小臂托住碎兒的雙膝、上臂支持住她的肩,讓她的頭休憩在自己肩上,托抱起她,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