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承認她出於女人的私心也好,她可以讓晉楚文答應她,即使成了城王,除了她也不許有第二個女人。她甚至可以讓晉楚文對著地靈起誓賭咒。如果晉楚文同意,那當然最好。如果不同意,她也算是提早認清了這個人,想抽身離開的話還來得及呢!
但她仍然不肯這樣做。
她怕晉楚文現在同意了,在作王的漫長時間裏,仍然會愛上別人,違了咒,要吃苦的。
她怕晉楚文在爭王位的艱苦鬥爭中,會失了初心,最終隻要得到王權,什麼都肯做,再不是現在淨如水的文哥哥。
她怕晉楚文以後能力越來越強大,生命越來越長,叫她追趕不上。最終她跟他也不能白首偕老。
她想要的,是他不再上進,就始終留在這裏,跟她一起。度過她可以預測到的美滿光陰,不會太長,但至少是可以掌握的幸福。然後他們一起息勞歸靈。
這個要求才真正自私。
她也知道自己自私,所以跪在靈前,求地靈能把她從這樣的處境中救拔出來。
但是她再怎麼懲罰自己,都不能丟開這個自私的願望不放。
晉楚文可以不答應她,她也理解。但叫她不要盼望,她是做不到的。
這樣自私的罪孽啊!
穆甃也沒辦法了。情之一字,不是道理可以解釋。穆甃歎息著在昭然的額角上落下一個親吻,走了。
然後,晉楚文就來了。
他蒼白著一張臉,前來把昭然攬在懷裏,說:“我答應你。”想了想,不甘心的補一句,“以後我作大司農、或者大司寇,也挺好。”
那麼他是真的答應了她。
昭然伏在他胸口,享受無邊無盡的感動與幸福。
在離王位這麼近的時候,他都答應了她,將它舍棄。從此後,昭然對他給的愛護再沒有半點懷疑。
回去之後,她興高采烈把這件事告訴千郡女人。
千郡女人正在裝飾她畫的那紅發美狄亞。
通行的裝飾方法,難道不應該是把畫裱糊起來,裝個畫軸,再掛在牆上嗎?但是千郡女人特意把畫邊框刮毛了,也沒有裝框子,就這樣直接貼到了牆上,而且不是室內什麼好位置的牆麵,而是貼到了外頭,還牽了藤蔓過來。
“這是幹什麼?”昭然問。
“麻煩貴媛,”千郡女人道,“讓這些藤蔓生長吧。”
正常情況下,這些藤蔓生長,至少需要一年,才能可觀,但是昭然的靈術,可以幫它們快速生長。
她用兩刻鍾,讓它們長足了將近兩年的份量。
現在美狄亞的畫兒,在藤蔓的環繞之間。
藤蔓牽牽絆絆,如同荒蕪的回憶。美狄亞紅發如火,那眼神更加灼燙得昭然幾乎都不敢看。
千郡女人的所作所為,總是這樣不按牌理出牌,可是,真美。
“我現在對千郡越來越好奇了。”昭然讚美。
“不要。”千郡女人把手一擺,道,“在本鄉,我也是個異數,要被趕出來,他們才順眼的。你對那種陳舊的鄉土也沒什麼可看的。貴媛,你好奇的不過是我罷了。”
“真不謙虛!”昭然笑。
“的確是。”千郡女人道,“為什麼要謙虛呢?就好像貴媛得名的時候,難道不去紀念英雄人物,而要特意去往卑賤的名字取嗎?”
昭然這個名字,得源於她母親做的一個夢。夢裏,有個很了不起的美貌英雄,就叫昭然。這個夢是如此真實,以至於醒來時,她母親以為那個人是真實存在的,於是給女兒也以此命名。但是徹底清醒之後,她母親才發現,那隻是個夢而已。夢裏的人,不但在這個世界裏從沒真正出現過,而且,以後可能也永遠不會再出現了。她母親是如此失望,以至於鬱鬱而終。
昭然聽了千郡女人的話,觸動喪母之痛,也鬱鬱的低下臉。
“所以說,”千郡女人拉起她的手,“有追求是好的。就算得不到,也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啊!”
“誰說得不到的?”昭然撇嘴道,“文哥哥對我好得不能再好了!”就把事兒告訴千郡女人。
“你以為你得到他了?”千郡女人吃驚道。
“怎麼?”昭然心重重的跳一下。雖然千郡女人總是瘋言亂語,但昭然對她卻是很信的,也不知道為什麼。
“沒什麼……”千郡女人笑道,“我以為你活下去的動力是我。”
昭然大笑起來,打她:“你說什麼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