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華回身就走了。曼殊追上去,才知道他在害臊。
“那個……”曼殊抓抓頭,問,“阿石呢?”
回答是,他去夜郎城借鷹雰了。看來他對曼殊的要求還是很上心的。
“他也還好?”曼殊欣慰。
“他不好。”鬆華道,“他挺想那個連皎姑娘的,看得出他也挺恨悉家的。”
“哦,是恨我吧。”曼殊道。
“是悉家。”鬆華堅持,“他跟曼姑娘沒有個人恩怨。”
行!不管他有沒有個人恩怨,總之他為了連皎,還肯聽曼殊使喚,那就夠了。留他在這裏守著虛宜、繼續牽製采晨。采晨也不知道虛宜的實際戰力如何,隻受著緹滕那一戰所駭,絕不敢輕舉妄動,曼殊則挑選幾個好樣兒的妖魔,坐鷹雰去了紅睛草原。
一路看春花爛漫。
曼殊想來這個世界,不覺已經這樣久了嗎?竟看過了秋實春華、生離死別。
又回到了火靈州。
他們的路沒有經過知德村,曼殊也沒有想要回去看看。
那並不是她的故鄉。
有疼你的愛你的、你牽掛的人在,才叫故鄉。至於你生活過的地方?那隻是生活過的地方而已。
並不是所有人都眷戀自己所有生活過的地方。
鷹雰如雲,一路往西。
雲在空中飄動得是那麼徐徐的,但不經意往下看,千裏萬裏的山川平原,也就跟扯一塊小手絹一樣扯過去了。
前方一片紅閃閃,像無數眼睛在底下,一開一合,有種恐怖的感覺。曼殊汗毛豎立。
這就是紅睛平原。
無數的紅睛草,在那裏睛光閃閃。有一種喜光的蜂兒,為之吸引,就撲過去。那紅睛草的眼皮兒一合,就把蜂兒捉住了,欣然捂個幾日,化為肉醬,全部吸收進去。
這是一種肉食的草。陽光與雨露不忠心供應它的日常所需。它要吃肉。
商人會來割紅睛草,把那紅睛剜出來,陽光下曬幹,就是很好的紅寶石,而且有強烈的火屬性效果,可以用來作為術法加綴。
它的商品價值很高。
但這一片紅睛草原,完全是黑叉林控製的。
黑叉林其實並不黑,隻是綠得太深鬱了,看來仿佛是黑的。
而這一片紅閃、一片深綠之外,便是漫漫的黃沙。
火靈州本來就多沙。
很多沙地,也並不完全是沙漠。若說完全是黃沙的那種死亡沙漠,即使在火靈州,也並不多。大部分沙地隻是貧瘠,很難生長出茂密的作物,但還是會有植被、和一些小動物生存。
沙地中的綠州,就尤其珍貴。
黑叉林的棕櫚、橄欖、無花果、石榴,都是極好的。更有葡萄藤彎曲蔓延。其間偶爾還點綴著一些小麥和蔬菜田地。
這是富饒的土地。
在到那片土地之前,曼殊疲倦的睡下,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有一個人在背對著他彈琴。那琴不知道是什麼、那琴音不知道是什麼、那人也不知道是什麼。隻是很恐怖、又熟悉。讓她都打起戰栗來,問:“你是誰?”
他沒有回頭,但道:“你猜?”
曼殊忽然就不怕了。
他問:“為什麼?”
她道:“我要猜的人,都沒這麼無聊。會這麼無聊的,我都不用猜。”
他笑了笑,道:“我隻是來向你道賀的。”
手抬起來。
曼殊看到他手下的琴絲。
那是千絲萬縷的青絲。
青絲下連著一個人頭。
人頭被他牽抬起來,曼殊驚愕的看到,那是她自己的頭。
不是她如今都已經慢慢習慣了的悉琦的頭、不是她當初在知德村得到的那個白癡少年的臉、是她最開始在原來的世界作蘇曼殊的臉。
這臉像個饅頭一樣,被他慢慢揉碎。他道:“恭喜你已經跟原來的皮囊告別了。”
曼殊咬了牙,一字一字問:“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麼?”那人失笑,“隻是不想看你空負大能,卻老想著怎麼躲躲藏藏。”
手下用力,碎了的臉像蒲公英的種子一般吹向大地,放出千萬朵紅色的花來。
“曼殊啊。”那人滿足的道。
“啊?”
“曼珠,”那人道,“曼珠沙華。你不知道?”
“什麼?!”
“一夜間怒放,無莖無根,將連同此岸與彼岸的通道。你知道為什麼?難道沒有這花開,此岸人就不能走到彼岸去?”
“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