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長老道:“那貨要緊,他主動請纓。我們考慮他的心情,也沒阻攔,讓他去散散心也好。”
欏椒死了,都看出來他心裏有個疙瘩,隻不知這個疙瘩有多大。
阿石自己也不知道。
他隻是,在崎嶇的山道上奔走,也不覺得多辛苦;坐在軟綺細羅的床上,也不覺得多舒服;聽見狼嗥虎吼,也不覺得多害怕;聽見細雨淒淒……怎麼心底有個地方就那麼的酸。
前方又要過一座山,聽說近來山中有異狀,也不知是吉是凶。有附近的修靈人進去查探,還沒有出來。商號們為了保險,都繞道走了。
阿石道:“我去看看。”
夥計們都勸他三思而後行。阿石算給他們聽道:“從此繞路,大約多久多久,成本所費多少,更糟是錯過了時機,恐怕賣不動,那反而要賠。何況那條路也並不算很太平,依然要冒險。竟不如到這裏看看。其他人都為了保險起見繞道了,我們如果能夠穿此直達,所賺又是幾何幾何。你們放心,我也不進到深處,不見山道上有人家?我進去問問,有個確信,心裏好有底。實在不行,進去出來,也就是大半天。倒不在乎耽擱這半天。”
眾人聽他分析得有頭有路,不是失心瘋的結果,就放他去了。
阿石進得山中,就近問了幾處山居。山民這幾天被問得煩了,道不過是晚上穀中有光,也不甚強,誰知是靈藥、靈寶、靈刃、還是哪個修靈人頑皮了在那裏逗人玩呢?總之鳥獸草木全無異狀。至於探險的修靈者進去之後為什麼再也沒出來?哪個曉得!反正他們還是該打柴的打柴、該打獵的打獵。生活總要過的。
但他們也承認,他們現在是盡量不在山中過夜了,總要防個萬一。
而商隊進山出山,要三天。
阿石正在籌劃,見前方有淡淡煙頭嫋嫋升起,問山民,山民不肯說。阿石情知有異,塞了銀子去,出手極大方,山民才肯說了,是有母女兩人,入山隱居,不願讓別人知道,山民們平日略受她們一些恩惠,就不肯向外人多嘴。母女兩人可能到了接近辟穀的境界,平常很少動火,今日也是巧了,偶然燒飯,正好被阿石看見。
她們都住這裏好幾年了,從前一直沒異狀,應該跟豪光沒關係罷!
阿石問了路,山民也說不太清楚,就知道在大瀑布後麵,旁邊除了打柴、打獵人才熟知的小徑之外,也沒什麼專門的路。好在像阿石這樣的修為,也不是特別需要路。根據方向與距離,他來回可能要接近一天。
來都來了,多費幾個時辰,為什麼不去看看呢?阿石想是這樣想,也算很小心的,寫了信,附豐厚報酬給山民,叫他們送回去給夥計。看著山民上了路,阿石才進深山去。
去了山中深處,舉目但見種種美好山景,且不去說它。水靈州春天來得早,外頭已是積雪融盡、春花初放,山裏頭卻比外頭冷得多,背陰處還有點點片片白白的,不知霜跡還是雪痕。阿石本來身為靈民,就不太怕冷,又兼今日風和日麗,越發覺得心神清爽。
這樣的好地方、好時候,似乎是不會出任何危險的。
阿石一直朝著山民們指的方向尋找,約莫半個時辰,聽見隱隱有轟隆響聲,似乎山裏在打雷呢!阿石久諳水性,知道這實際上是水從高處砸下、砸到石頭、以及水體彼此摩擦發出的聲音。想想山民們說的那隱居母女就在瀑布後,他精神一振,又往那邊走了一會兒,見到獸徑,沿著獸徑往前,見到獵戶放的卡子,再在附近走了走,找到了砍柴人的柴徑。沿著柴徑往前,水聲越來越響,鑽出一個樹蓬,眼前一亮,就見到那大瀑布了。
隻見前頭一個山脈,倒不很高,當中簇起一塊巨石,倒是奇秀。巨石以下恰好噴出那大瀑布來,有如怪龍吐水一般。妙更妙在瀑布之下有個小小峰頭,如柱子般修長而堅強,正承著這瀑水,不知承了幾千萬年了,竟未崩未塌,被水衝刷得光潤如筆管一般。那大瀑布衝在筆管頭上,其勢驚人,再分成無數小飛瀑,簇著筆管向四遭飛落,濺於旁邊山石上,如無數珠敲玉盤,同大瀑布衝筆頭的巨聲彙合在一起,交織成動人心魄的樂曲。
阿石欣賞了片時,也不敢久留,便要繞到瀑後尋找那隱居母女,卻哪裏有路在?但見老根糾葛、怪木遮雲、荊棘留客、隱鴉嘲笑,饒是阿石身修靈術,也走了又半多個時辰,才到瀑布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