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堯急忙要解釋,像小白兔一般的靜雲,卻挺直了肩背道:“姊姊,你別欺人太甚!”
華雲立起眉毛:“什麼?”
“我總不可能……在家裏住一輩子。”靜雲臉還是紅的,這次不知是羞是怒,“姊姊你要逼我太緊,別怪我,把爹的手書……”
華雲麵色雪白,失聲道:“你是如何知曉——”說到一半,住聲,拂袖離開。
落日西墜,寒雲漠漠,靜雲的閨房點上了燈。付堯凝視她的燈。
靜雲、華雲都住在內院,付堯身為成年男兒,住在外院,兩院間青磚高牆,他本是看不到她的燈的。
能夠看見,因為他已來到內院。
已把看門的、巡院的、甚至守在靜雲屋裏服侍的下人,全都收買。
他本是宗族認定過繼給了梅員外的長子,梅宅裏所有產業都該歸他調度,他再施以恩惠,哪個下人敢不聽?
對華雲,他還有幾分顧忌,隻怕做得太過,那女人吵嚷開去不好聽,連他叔父都壓不住。因此費了這麼些時間,細水長流,華雲才稍有些意動,不料他色心急,對靜雲上下其手,又把華雲氣退。回去之後,他暗裏思度:“原以為叫大妹妹傾心於我,大事可成,卻是我自己不好……噯,看二妹妹對大妹妹的樣子,也有些鋒芒啊,那為什麼在我麵前任我欺負?啊喲,她準是愛上了我!一個女子要愛上個男人,那就沒有任何厲害可言了。梅員外說是給妝奩,實則是分家了,把家產好大一塊分給二妹妹手裏。看來我何必在大妹妹那裏枉費心思?隻要將二妹妹手到擒來,一同逼迫大妹妹坦白,真正師出有名,叫那小兆忠作個人證,何愁肥水流去外人田!”
忖來想去,此計不差,便乍起膽子起來夜訪。看屋裏確實一個婢子也不留了。靜雲俯在台上片時,低唱道:“都在青春韶華,就算剃去了頭發,誰又甘心對住青燈古佛,念一輩子揭諦菩提薩婆訶……”
付堯聞之銷魂,推門直入,靜雲驚呼躲避,他想都是小女孩子怕羞、欲迎還拒,哪裏理她,繞著房間追了三圈,總算扯到衣角,喘著氣貼近靜雲的臉:“妹妹,好妹妹!你真想再看那死婆娘臉色?我可以……”
門和窗都訇然中開,婆子、丫頭們,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四麵都探出頭來。付堯驚慌失措,滿腔****水解冰消,也知壞了。
婆子和丫頭們當中,可不是華雲?厲聲指斥付堯:“好個****妹子的禽獸!綁了!”
付堯既已過繼,宗法上與華雲、靜雲等同於親生。追逼親妹意圖不軌,觸犯倫理,乃是重罪。饒他伶牙俐齒,一時也手腳冰涼,無詞可托。
這等要緊時候,靜雲翻身跪地:“爹爹原無男丁,全憑哥哥承嗣,願姊姊念及此,饒哥哥一遭!”
華雲一窒,滿臉意外,沉吟片刻,終於答應了,隻斥令付堯:“你滾到外邊去住,再不準踏進這門來!”
付堯屁滾尿流而去。華雲遣退所有婢從,與靜雲獨處。靜雲也知她有許多話要來問,正準備小心回答。華雲開得口來,卻道:“有位餘公子在我們家外轉了好幾次,不敢叩門拜訪、也不敢差人傳信,你知道麼?”
靜雲神色慘變,掉過眼睛,去看窗外濃濃的樹影。
付堯出宅後,又羞又怒,感靜雲之深情、氣華雲之狠毒。這幾日在華雲身上苦下功夫,還以為她被哄得軟了,誰知隻是卸下他的防備,專等著捉他岔子呢!“你不仁我不義!”他咬牙喃喃,準備使出殺手毒鐧。
也算是謹慎的,先不動手,專心打聽裏頭的動靜。隻聽說那日自他走後,內院兩位姑娘大吵一番,吵的是什麼,卻無人知道。兩日後,定慧來訪,竟也被華雲罵將出來。付堯撫掌道:“有了!”便在門外迎著定慧,笑嘻嘻、嘻嘻笑,又是許一筆香油錢,又讚定慧生得諸相端好,真有菩薩般美貌。定慧吃不消他,紅著臉道:“怎敢當大公子謬讚……貧尼為何來此?是有位公子,餘公子,您聽說過的?再過半個月就要大考了,被靜雲迷住,鎮日價恍恍惚惚呢!我好心來問問,梅大姑娘倒生了大氣,說……”到底留個臉麵,含糊過去,道,“卻嫌二姑娘失了臉麵,要將二姑娘找人嫁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