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打死心頭火(2 / 2)

山上修靈士折騰了一會兒,它們就被傷得厲害了。山上修靈士這上下也發現搞錯了,怏怏的叫侍童把它們帶下去。它們沒活過那一晚,很快都死了。山上修靈士再怏怏的叫侍童把他們下葬。

蠟郡王聽了此事,發出“哈,哈”的聲音,不是笑,是氣得狠了,心裏轉過一千個念頭,要怎麼懲罰這愚蠢的俗人?拿個鐵梳子,把他的肉一絲絲扒下來什麼的……都不能解恨!

愫以期探身,按手在他手背上,搖了搖頭。

“此人不該殺麼?”蠟郡王皺眉。

“照此人的愚蠢,殺了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可是也沒什麼好處。”愫以期道,“這種人最討厭的地方,不是他有多壞,而是他有多蠢。你就算殺了他,他也是個蠢鬼。拿他有什麼辦法呢?”

蠟郡王不得不同意。

一個人很壞很壞,得罪了你,你可以殺他報仇。一個人死蠢死蠢,得罪了你都還不知道,你能怎麼辦?

“何況煜琉不願意因為他的緣故,鬧出人命來。”愫以期又道。

這兩隻鶴並沒有能真正送給煜琉,但畢竟是因為蠟郡王想送禮給煜琉,才牽扯出這件事情來。沒能送成的禮物,被個蠢人擊殺了,煜琉固然不開心,但他素來覺得天地間不如意事十居八九,多缺憾少圓滿、多離別少團聚,多俗蠢少清明。清雅被俗蠢所傷、綿長被短截所代,都是意料中事,還不至於怎樣。而蠟郡王如果因此又殺了那蠢人,煜琉會覺得那蠢人是因他而死、血沾到了他的手上。他不是內疚,而是覺得髒。寂瞳在他宅子裏留下潮氣,都讓他無法忍受。蠢人的血又怎麼可以沾上他呢?

他就有這麼好潔。

潔癖跟一般人喜歡幹淨不同。一般人喜歡幹淨,那就打掃得幹淨一點,看著舒服也就是了,還有辦法可以達成。潔癖是精神上的,覺得髒,把皮膚洗掉一層都不行。

煜琉是火靈州的心光,怎麼可以去洗脫皮膚呢?大家隻好共同努力,讓他心裏別難受。

愫以期真了解煜琉。他一說,蠟郡王立刻受教:是,是!還是愫將軍說得對!

愫以期終於走了,沒帶上仙鶴。

蠟郡王雖然答應了不殺那山上修靈士,心裏畢竟還是很惱火,讓人盯著那修靈士的動靜。

那修靈士至此都不知道自己搞死的是蠟郡王的鶴、是本來打算送給煜琉的鶴!

他隻知道自己沒能升天、天聖沒有派仙鶴來接他、他就是不小心搞死了兩隻普通的漂亮仙鶴。

這認知讓他非常鬱悶。他閉門麵壁好幾天,不知觸動了腦子裏哪根神經,覺得自己三觀又上升了一個檔次,壓下躁鬱,達到了寂靜清明的境界了。於是他覺得自己有資格去探訪鄰穀的一位修靈士。

說起這位鄰穀的修靈士,那可真是高人,連蠟郡王都挺認可他的。山上修靈士本來自慚形穢,不太好意思去串門兒,這次居然去了。蠟郡王就派人跟鄰穀的修靈士說:別客氣,狠狠打擊他!

鄰穀修靈士得了這話,心裏有數了。客人一大早的興衝衝上門,他就客客氣氣的問:您來幹什麼的呀?

這時候,山上這位修靈士如果俗就俗到底,說啊沒事鄰居這麼久了串串門看看你怎麼樣了嘛,或者哪怕說啊我就在附近摟草順便打了一雙兔子,經過你這裏給你送一隻,那人家也沒法兒啪啪啪的打他的臉。

可惜俗蠢跟俗人的區別在於,蠢人可以蠢得實在、可以蠢得老實,而俗蠢的人還非要時時表現他有多高明的樣子!

山上修靈士竟然覺得自己在精神境界上已經進步了,又怎麼能放過任何一個表現機會呢?他不好好說話,打起禪偈來。

人家為他為什麼來,他就說:“打死心頭火,特來參喜禪。”

鄰穀修靈士微微一笑,也不客氣了,信口也是一句詩偈,內容卻很調戲人:“緣何起得早,妻被別人眠。”

山上修靈士一聽:我去!這是什麼話!

頓時不由他不發火。

發了火還不忘繼續拿詩偈裝逼,他對鄰穀修靈士罵道:“無明老賊驢,焉敢發此言!”

行了!人家造勢良久,水到渠成,就等他這句話!他罵完了,人家閑閑往後頭一靠,評價他:“輕輕撲一扇,爐內便起煙。”

這話殺傷力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