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馬上要出櫃的激動心情，秦陽分外黏人。
【小太陽】「我馬上上飛機啦，你那邊順利嗎？」
【小太陽】「你到家了怎麼就不愛理我了？沒關係，我在我家這邊等你，手術完見。」
……
顧山南翻來覆去地看著這些早就能背下來的短信，指尖顫抖地刪掉了對話框裏的自己打了一個小時的話語。
閉了閉眼，他最終還是隻發了一句話。
【向日葵】「一切順利，等著我。」
他關掉手機，將它放回抽屜裏，上好鎖，又將鑰匙放回已經熟睡的母親的衣兜裏。
然後，顧山南調整了下呼吸，麵無表情地繼續在臥室門外跪了下去。
跟家裏出櫃的結果不出他所料，母親一向是個嚴苛理性又驕傲的人，自然不可能同意他們的感情，而父親又唯唯諾諾絲毫沒有主見，更加幫不上什麼忙。
顧山南想，他可能會一輩子記得母親在聽完他說話後的那一聲嗤笑，以及那嘲弄又不屑的表情。
對，不是憤怒，也不是失望痛心，而且不屑。
就像是一個人類在嘲笑那玻璃罩子裏拚命尋找出路的小蟲一樣的那種不屑。
“顧山南”，他母親嘲弄地說，“我花錢供你上大學，就是為了讓你睡男人去了？”
“我有獎學金”，顧山南忍不住反駁，他最討厭母親跟他這樣一筆筆算賬，好像自己的出現才導致家裏的經濟條件不好一樣。
“而且，我也會打工，早就不用你花錢供我了！”
“哈？”顧母搖了搖頭，眼裏的冷漠和顧山南遇到秦陽之前的樣子如出一轍，“蠢貨。我給你的是比這更重要的東西，是你那還不算太笨的腦子。
愛情？能當飯吃？別說你們這種情況了，就算是正常的男女之間的感情，你見在大學裏有幾對能走到最後的？
沒有結果的事，就一門心思撲了上去。顧山南，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的理智呢？你的分析呢？
跪下吧，給我一直跪著，跪到你給我想明白了為止。”
說罷，顧母便轉身回屋了。
顧山南攥緊了拳頭，自從他進屋到現在，母親連一句“路上累不累”都不曾問過。
他皺眉，自己從小到大是如何忍過來的呢？
果然，如果不曾見過陽光，他本可以苟活在這黑暗中。
可一旦沐浴過陽光的溫暖，就再也不願再回到那無邊的寒冷的黑暗裏。
顧山南揉了揉麻木的膝蓋，苦笑一聲，還好沒有帶秦陽來自己家。
否則，讓他的小太陽看到自己這副模樣，他還要不要活了？
顧山南想起，在他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有一次期末考試考了第二名。
母親那時也是沒有憤怒，也沒有失望，隻是嘲弄地說，“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豬腦子，以後出去要飯都搶不過別人。”
他當時不服，想要頂撞，卻被罰跪罰到天昏地暗。
後來，他沒撐住，暈了過去。
再一睜眼，卻又是母親那張冰冷的臉，眼裏充滿紅血絲，衝他冷哼一聲，“腦子不好用，脾氣倒挺倔。”
顧山南想，可能母親在乎的從來就不是他的個人感情，而是他能不能憑借這個遺傳了她的腦子來彌補掉她年輕時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