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麵之下,同樣的陰影還有四五道。
“它們已被馴服,不必害怕。”姬璿安慰道:“這些玄蛇長得大,但也隻是空有蠻力,靈智連一般妖物都比不上,就算天生有三百年壽命,卻幾乎不可能化形。”她拍了拍劍鞘,“若要斬它,不難。”
若真斬了它們,船主會與你拚命的吧,李長安暗暗想道,這船主人到底是何方人士,這樣一艘船要耗費的人力物力不可計數,但這還在其次,那幾條“玄蛇”更非普通人能弄到的。
“我去去就來。”穆藏鋒對眾人說道,向船塢走去。
一條玄蛇從水麵露出頭來,金色的眼珠中有一線豎瞳,碼頭邊上幾個孩童正朝水裏扔著石子,見狀尖叫一聲四散而逃,看來這玄蛇便是他們引出來的,隻不過他們逃的時候尖聲大笑著,顯然刺激多過於恐懼。
李長安搖了搖頭,想到西岐之中哪會有這般景象,他幼時見過最大的獸類也不過城郊農戶中耕地的黃牛罷了,這玄蛇若放在淮安城裏,隻怕會引得九成九的人軟了腳。
沒過一會,穆藏鋒從船塢中回來。
“離開船還有三日,我們便在此處休整一番。”
眾人便在城中尋了客棧住下。
入夜後,李長安在房中取出八荒刀,借著燭光揩拭刀身,心中想著見到雲庭真人之時,雲庭真人所說的祭煉之法。
“真人所言是讓我以心尖血來祭煉,但若心室受傷便有性命之憂,該如何做……”
心中一動,李長安想到了太嬰。
當初在白騅峽中,他被吳鈺用道法釘碎了心髒,就是被太嬰所救,若太嬰能再出手的話,這倒不是問題了。
他沉下心神內視氣海。
氣海已被如鉛汞般的真元填滿,四方各有七座星宿,太嬰就沉在海底。
李長安嚐試著用心神呼喚它幾次,太嬰並無反應,索性道:“我知道你能聽見,咱們打個商量如何?”頓了頓,他說道:“之前在真人為我傳道之時,你應當算是吃飽了罷,不如這樣,我要取用心尖血,若我受傷,你便幫我一把如何?”
太嬰動了動眼皮,露出眼睛,倒與白天所見那玄蛇的眼瞳有些相向,它雖沒有說話,李長安卻感覺它好像翻了個白眼。
“罷了。”李長安沒再嚐試與它交涉,不再內視,睜開雙眼。
心道:“真人之所以要我用心尖血祭煉此刀,應當是因為心尖血中精氣最濃鬱的緣故,但若要取出精血,也不止心尖這一處……”
人身之上,有三處蘊含精血,分別為中指指尖,舌尖,心尖,其中心尖血最為精華,舌尖次之,指尖最末。
是以修行人有時施展道法要麼割破指尖,要麼咬破舌尖,都是以精血為代價強行提升道法威力。當初穆藏鋒擋下孫無赦十招,便是損耗了指尖精血。
損耗的精血極難補充,精血損耗後,人便會變得虛弱,所以隻有危急關頭才會使用,當然就算危急關頭也多是用舌尖血與指尖血而已,若到了使用心尖血時,就是存著與人同歸於盡的心思了。
李長安當然不會自己往心髒捅一刀來賭太嬰會不會出手,便嚐試先用指尖血試試。
他左手扶著八荒刀,右手中指指尖在刀刃行輕輕抹過。
一線傷口出現,先是沁出血珠,隨後便湧出鮮血。李長安不知具體祭煉之法,便將精血塗抹於刀身之上。練血境肉身的自愈能力十分強大,隻在刀身上塗出半尺長的痕跡,傷口就自行止血了,李長安便閉上眼,存心去感應八荒刀的存在。
雲庭真人曾提過一詞,名為“血肉相連”。那日觀聞人秋練劍後,李長安曾問起如何將無生命的刀劍祭煉為有靈性的本命之物,聞人秋隻道:“若你一開始便認為它們是無生命的,那它們如何誕生靈性?”
李長安托著八荒刀,試著將它觀想為另一種形態的生命。
那冰冷而深邃的刀刃裏藏著的該是怎樣的思想和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