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最煩心的還是長運坊埠頭的行老,請走一個個前來問訊的人,心中不厭其煩,還得裝出耐心的模樣,誰讓這些都是金主呢。
正請走最後一位船主,曹八爺放筆合簿起身活動下筋骨,門又吱呀一聲被推開,帶著腥味湖風和陽光鋪灑進來,被三道陰影擋住。
曹八爺眯了眯眼睛,看向來人,不快道:“不說不讓進來人了嗎?顧和順,老子吩咐你當耳邊風了!”
曹八爺喊了聲,那三人背後鑽出一個皮膚粗糙,泛著鹽霜色般幹枯的藍頭巾小廝,苦著臉道:“八爺,我攔了,攔了但……攔不住啊。”
曹八爺啐了聲,瞪他一眼,顧和順賠了個小臉,對他使了個眼色。
曹八爺心領神會,罵了一聲“滾!”,隨後對來人嗬嗬笑道:“三位請坐。”
顧和順點頭哈腰忙不迭走出門,不忘摸了摸腰囊裏的銀角子。
那三人中末尾的那位看了顧和順一眼,放心收回目光。
三人坐下,曹八爺將他們著裝打量一番,張了張嘴剛要說話,那領頭之人淡淡道:“若你能送我們出城,酬金白銀五百兩。”
曹八爺一句沒說出來的話又吞了回去,喉結咕咚動了動,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咳嗽一聲,鎮定問道:“敢問幾位是什麼人?”
“一千兩。”周尊戌語氣平靜,深諳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之理。
“這不合……”曹八爺手指抖了抖,站起身來。
“五千兩。”
周尊戌語氣不變,卻如重錘砸落曹八爺腦門上,讓他一下跌坐椅上,麵色茫然,心道這錘子還是金子打的。雖然在長化坊埠頭掌管漕運的行老是個肥差,但要賺夠五千兩,一輩子不吃不喝也不夠啊。
“我……”曹八爺麵露猶豫之色,還想被金子砸一回。
周尊戌淡淡看著他,沒再加價。
“我得想想……”曹八爺深深呼吸。
陳慶空冷聲道:“十聲後,你再無機會。”
曹八爺一怔,那邊已開始數了起來,他瞪大眼睛怔了兩個數,待陳慶空數到七時,忽的一眯眼,咬牙道:“換別人還真沒法子,你們找我卻找對了人。”
看向周尊戌,他狠狠一點頭:“閣下的事,我曹八爺接了!”
梳月湖上,貨船劃破水麵,向西行去。
船頭,冷風迎麵,顧和順摟著雙臂打了個寒顫。
邊上,曹八爺在船舷木板上磕了磕煙鬥,隻是手有些微微發抖,煙草又被風一刮,盡數落入湖中,他啐了一聲晦氣,又自顧自笑了兩聲。
船艙門開著,陳慶空抱劍看著船頭二人的背影。
“慶空,若能返回大承,日後你之父母,便是我之父母。”
周尊戌語氣沉重,他們三人之中隻有二人能出城,須得有一人留下看住那行老,以防萬一他泄露了信息,也就是事後殺人滅口,那留下之人便是陳慶空。
陳慶空背對著周尊戌點了點頭,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