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綾與越小玉對視,眸子中閃過一抹驚訝,下一刻卻溫婉笑道:“這位姐姐,妹妹好像沒惹到你,為何要與我作對,莫非這位少年郎是你的意中人?但依我看來,他看你的目光中卻並無情意,隻怕你是單相思罷。”
她嘴中說話,手上仍在彈琴,作為琴弦的是六根情絲,她出言相激,越小玉若要應答便隻能停下吹塤。
越小玉雖臉一紅,心中仍一片寧靜。
沈綾見她不答,知道多說無益,便屈指連彈,琴聲驟然急促,嘈切錯雜,讓人心中焦躁不安,仿佛身處十麵埋伏之中,有人心神失守撞落一個酒盅,清脆的碎裂聲聲音頓時讓許多人驚出一身冷汗,當真風聲鶴唳。
而那邊塤聲氣息卻不亂,空靈悠揚,婉轉綿長,似乎在為眾人訴說一個故事,娓娓道來。
沈綾玉指一楊,鋥的一聲,竟有金戈鐵馬之音,窗沿來朝的百鳥中,有一半都引頸哀鳴,咯血栽落在地,發出好一陣噗通聲。
沒死的是越小玉身邊那些鳥兒,仿佛被她的曲聲所護住。
姒景陳見狀,感慨微笑道:“看來長安兄雖不近女色,卻命犯桃花。”
絳珠閣中眾人看李長安的眼神已如仰望神仙中人,這少年莫非是道門九大聖地之中某位行走天下的弟子,不然何以至此?
宣威將軍陳繼鳴喝了一口悶酒,歎息說:“某若能得這二位美人爭風吃醋,這鳥毛官不做也罷。”
李長安雖一直寡言少語,但越小玉沈綾二人卻著實是因他而鬥起來的,處於風口浪尖之上,他仍默默飲酒,隻待二人曲終。
沈綾琴曲愈加激昂壯烈,猶如戰場殺伐之音,越小玉幾度麵色嫣紅,似有些不支,但曲音絲毫不亂,空靈之韻漸漸彌漫開來。
她仿佛空穀之中一株幽蘭,孤芳自賞,毫不掛心於外物。
眾人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副畫麵。
月歸迎冷露,
日落澹清幽。
白瓣七分雪,
冰心幾處柔。
含煙倚亂石,
銜玉下溪流。
空穀無人見,
獨領一株秋——
沒人知道琴聲是何時停止的,也沒人見到沈綾是何時離去。
待越小玉一曲終了,眾人才恍然發覺,那桃花般的美人已然不見了。
沈綾認負了?
隻有李長安看著門外,那一襲緋色身影走遠,隻剩一片衣角,隨後衣角都消失不見。
“李長安,你在看什麼?”越小玉清脆的聲音傳來,李長安轉頭望去,隻見越小玉坐在窗沿,手中風生石剛離開唇邊被她捧在膝上,看他的眼神中還蘊涵著一絲氣惱。
李長安頓了頓,正欲道謝邀她上樓,但一想這絳珠閣雖然素雅一些,本質上也是青樓,邀女人上青樓,這怎麼也不合適。
越小玉低低哼了一聲,一撐窗沿,便躍了出去。
李長安忙對她背影喊了句:“多謝了!”
越小玉身子頓了頓,下了樓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