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雨終於停歇之時,天際也露出一絲魚肚白,在淮安城飲馬街旁一片破損的屋簷下,少女模樣狼狽,她的青衣和長發都被雨澆透,緊緊貼在身上,凸顯出毫無贅肉的腰肢與筆直修長的大腿。
青衣少年很自覺地別過頭,望向天際雨歇雲散後的曙光,道:“師姐,雨停了,我們……”
一夜間,青衣少女幾乎沒有說話,青衣少年對自己這位師姐一向有些敬畏,所以此刻語氣也是十分小心。
青衣少女依舊默然,徑直走出了圈外,然後拔劍將地上那塊刻字的青石板撬了下來,用青衣少年的衣服包好,便背在背後。
這衣服是昨夜青衣少年脫下為她擋雨的,此時他就穿著一身白色短打,在雨後的清晨顯得十分單薄,但也隻是訕訕一笑:“師姐,你這是?”
“昨夜之辱不敢忘,留此五字以為戒。”青衣少女口中淡淡說著,便背著石板,沿街繼續往前走。
青衣少年追上,點頭附和道:“師姐,你帶著這塊石板,是不是說日後就算對待凡人也不能輕視?”
“顧風,昨夜那白衣人,如何?”青衣少女忽然頓住腳步,頭也不回道。
“以雨為劍,如此手段聞所未聞,最少是破了氣海四境的修行人……”
青衣少年顧風回道,心裏卻咯噔一下,難道昨夜那人讓師姐破了道心?青玄門年輕一代弟子中,若論天賦最佳者尚難定論,但論道心當屬他眼前的這位師姐葉瀾最為堅定,但當年掌教真人卻評價說剛則易折,她一旦受挫,也比別人更難重新站起。
“我會擊敗他,在那之前,這塊石板我會一直保留,至於你說的那凡人,終究隻是凡人。”葉瀾說完,徑直又向前走去。
顧風鬆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緊跟她的腳步。
此時路上鮮有人跡,片刻後,二人來到了如意賭坊前。
嚴烜之人到中年經常犯偏頭痛的毛病,睡眠時最忌吵鬧,他手下的官差們也識相,從不敢打擾這一縣之尊。
但今天嚴烜之卻被吵醒了,一大早,門外就傳來楊縣丞驚慌失措的喊聲。
“嚴大人!嚴大人!大事不好!”
“進來!”嚴烜之語氣十分不快。
楊縣丞一臉丟了魂兒似的跑進來,“大人,大人,出,大案了……”
“靜!靜!靜!·遇事有靜氣,先靜下神再好好說。”嚴烜之不急不緩地撫著長須,鎮定道。
丫鬟見有急事連忙打好了熱水,也跟著楊縣丞進來了,服侍嚴烜之開始更衣。
“哎,哎,那青虎幫,出事啦!”楊主簿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
哐當——
銅盆被嚴烜之失手撞落,漫了一地清水,丫鬟臉色一白惶然欲泣,嚴烜之卻不管身上的水跡,連臉都不洗,扯過一件長衫披在身上,急衝衝出了門。
如意巷裏人頭攢動。
如意賭坊的大門口已有官差把守,而後門處,看熱鬧的百姓摩肩擦踵的圍了一大群,外圍剛來的人擠不進去,不由急得抓耳撓腮,踮腳張望著。
但每當有人看到那裏麵的場景時,都會嚇得驚呼起來。
人群議論紛紛,突然讓開條道,一個長衫中年人在一眾官差的簇擁下走到如意賭坊前。
昨夜大雨衝刷過後,門口並無血跡,隻有兩具無頭屍體赫然躺著。
嚴烜之皺起眉頭,一旁的官差小心翼翼道:“大人,屬下們怕破壞了線索,便在這等您來作主了。”
“那裏麵呢?”嚴烜之抬抬下巴。
“還未曾有人進去,都守著呢。”
嚴烜之對一旁的矮胖短衫男人道:“看看這兩具屍體。”
矮胖男人叫趙安,做了數十年的仵作,後來被嚴烜之提拔為勘驗屍體的勘驗官,此時隻看了屍體一眼便道:“是刀傷。”
嚴烜之點了點頭,又對身旁的捕頭道:“孫鐵,你與趙安先進去。”
待捕頭與勘驗官進了賭坊,又吩咐身旁的楊縣丞:“你帶人封鎖周圍,圍觀的百姓不得靠近二十丈內。”
楊縣丞應了一聲,領著數個官差去了,嚴烜之正欲進賭坊,裏麵卻突然傳來捕頭與仵作的齊聲驚呼。
嚴烜之麵色一肅,負手跨入門檻,那捕頭聲音發顫道:“大人,咱們不用找那真凶是誰了。”
嚴烜之剛想發問,目光掃過,竟見牆上赫然寫著幾行血字!那猩紅的字跡放肆、張狂,筆鋒淩亂,卻透著一股殺氣!
“刀鋒未冷血仍腥,斬破黃泉出洞冥!”
“善惡不愁無報處,恩仇隻在手中清!”
嚴烜之大驚之下,上前幾步,定睛一看,又看到最末竟赫然還有一行字,頓時失聲驚呼!
街坊百姓們吵吵嚷嚷,踮足往那賭坊門口瞧著,突然聽到驚呼聲撕破清秋,不遠處一樹寒鴉被驚起,撲棱棱地飛走。
“殺人者李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