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契卡:建立清一色政府的工具(1 / 3)

契卡:建立清一色政府的工具

海外事

作者:聞一

“契卡”是俄文縮寫詞,其全稱是“全俄肅清反革命和怠工非常委員會”,也簡稱為“全俄肅反委員會”。關於“契卡”的成立,無論在時間上,還是在其意義上都有不同的說法。在蘇聯時期,占主導地位的官方說法是,“契卡”是紅色恐怖反對白色恐怖、捍衛新生的蘇維埃政權的工具。在蘇聯解體、一係列檔案解密之後,這種說法顯然有重新再認識的必要,也有了用事實來破解其實質的可能性。

“契卡”從1917年建立到1922年改編建製,實際上隻存在了4年多的時間,但契卡的領導原則、工作方法、權限及實施權限的機製、在國家權力機構中的無上的和無視一切法律準則的地位,都深刻影響並製約了蘇聯其後近70年的曆程。從國家保衛政治總局到克格勃(國家安全委員會),“契卡”精神像紅線一樣貫穿於蘇聯時期的整個國家安全工作,幽靈一般地附著於整個國家的運轉機製。那種捷爾任斯基式的“劍與火”的精神被後來者一再發揚和擴大,變成了一種不滅的光環和神話。

1917年10月,布爾什維克究竟是怎麼奪權的?

在蘇聯時期的官方曆史著作中,十月革命都被說成是布爾什維克一黨之力,而且這種“一黨之力”是通過武裝鬥爭來實現的。這種說法一直流傳,並影響了數代史學家和普通老百姓對此問題的看法,因而,十月革命被經典地解釋成為武裝奪權的典範和唯一的一條奪取政權的金光大道。蘇聯的這種曆史評判由於下述原因而加深了布爾什維克黨和蘇聯共產黨強加給他人的偏見:十月革命後,列寧對多黨聯合奪權的否定並采取行動加以消除這種“聯合奪權”,而從列寧一去世,斯大林就把自己描繪成為與列寧並肩戰鬥的超越於其他人的精英。“列寧一斯大林”這個標簽實質上就意味著:十月革命是列寧和斯大林共同領導的,列寧之後斯大林是唯一合法的繼承人,斯大林執行的路線是唯一正統的列寧路線。

1917年的10月,布爾什維克麵臨的情況是十分複雜的。一是,當時的布爾什維克並沒有自己的武裝部隊,黨的高級領導人中幾乎沒有一個人從事過地下的或者公開的武裝鬥爭;二是,集結起來的赤衛隊、工人和士兵的隊伍並沒有切實做好以作戰方式奪取臨時政府所在地——冬宮的準備,而糅雜於其中的無政府主義、暴動式心態以及混跡隊伍中烏合之眾的胡作非為使這場“攻打”變成了某種程度的“逼宮”;三是,臨時政府首腦克倫斯基已經逃遁,隻留下幾個不起作用的部長,也沒有部隊守衛冬宮,隻有一支幾十人的婦女衛隊在看守;四是,赤衛隊、紅水兵向冬宮衝進時,並沒有發生真正的戰鬥,也沒有死幾個人;當冬宮衛隊隊長打開宮門時,隨同赤衛隊、紅水兵蜂擁而入的尚有大批看熱鬧的市民、無業遊民和流氓無產者。

在當時的具體條件下,布爾什維克和其他黨派,尤其是左派社會革命黨的聯合就是大勢所趨。十月革命的最後勝利是當時俄國的一些政黨聯合展現政治力量並趕走資產階級臨時政府餘孽的結果。一個突出的,但被人們忽視的事實是,當時在斯莫爾尼宮中負責策劃攻打盤踞在冬宮中臨時政府的指揮機構,不是布爾什維克的中央委員會、政治局或《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裏所說的什麼“黨的總部”(就是列寧也是在最後時刻才來到指揮所的),而是彼得格勒蘇維埃所屬的軍事革命委員會,其負責人是托洛茨基。但是,應當指出的是,在危機時刻是列寧本人的決斷、意誌力量起了關鍵的、絕對保證的作用。若沒有列寧的果斷,左派社會革命黨人的觀望和托洛茨基的猶豫不決,都會嚴重影響革命的勝利結局。(請參見我的《十月革命:陣痛與動蕩》)

關於這種聯合奪權,列寧自己就說得很清楚。在十月革命成功後,列寧所簽發的文告裏,他沒有說政權歸於布爾什維克,而是說歸於蘇維埃:“臨時政府已被推翻。國家政權業已轉到彼得格勒工兵代表蘇維埃的機關,即領導彼得格勒無產階級和衛戍部隊的軍事革命委員會手中”(引文中的黑體字為我加——聞一)。那時,這個蘇維埃不是純布爾什維克的蘇維埃,而是多黨參與的蘇維埃。布爾什維克在這個蘇維埃中隻占少數,左派社會革命黨人的力量是占很大的比重的。

在十月的那些日子裏,左派社會革命黨人在俄國,尤其是在農村的影響要比布爾什維克強大得多,許多工廠的工人赤衛隊、波羅的海艦隊裏的水兵工作以及農村裏對農民的發動,左派社會革命黨所做的工作都很多。那時,布爾什維克的領導人幾乎沒有一個在俄國農村做過實際工作。尤其關鍵的是,布爾什維克尚沒有一個明確的、形諸文字的農村和農民綱領,所以在十月革命後政府公布的《土地法令》中,布爾什維克就是借用的左派社會革命黨人的農村綱領。這是列寧自己說過的。

但是,與此同時,列寧並不認為要永遠借用左派社會革命黨人的綱領。所以,在蘇維埃新政府一成立後,列寧就開始了一個成立“清一色布爾什維克政府”的工作,其核心有二,一是將參與十月革命的其他黨派人士逐出政府,確立布爾什維克的完全的、絕對的領導;二是擺脫布爾什維克黨在施政綱領上左派社會革命黨人的影響,按照布爾什維克的“世界革命”和“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的原則,即“戰時共產主義”,來解決土地、糧食、農民和農村問題。

但是,十月革命的這種最初結果並不是列寧所願意見到和接受的。對於列寧來講,政權必須完全歸布爾什維克,新政府必須是無產階級專政。列寧的這種決策就勢必要改變這種多黨聯合執掌政權的結構。

主持了十月革命具體事務的軍事革命委員會為什麼在十月革命後馬上被解散了?

在一個已經形成的聯合奪權的勝利形勢下,為建立“清一色布爾什維克政府”,就要將其他黨派的人逐出政府,甚至逐出革命營旅,這需要理由和采取相應的方式。當時,最令列寧頭疼的是,左派社會革命黨人勢力甚大,在政府中掌握著相當大的實權。而且,在當時履行著政府職能的彼得格勒蘇維埃中,左派社會革命黨人勢力甚眾。

十月革命成功後,彼得格勒的形勢異常混亂,造成這種局麵的尚不是“反革命的叛亂”和“怠工者的破壞”。當時,影響政權穩定的一個致命因素恰恰是十月革命的行動主體——赤衛隊、紅水兵和士兵隊伍中的無政府主義(這裏需要強調的是,十月起事時,布爾什維克並沒有自己的軍隊,所有能集中起來準備向冬宮衝擊的赤衛隊、紅水兵和士兵都受彼得格勒蘇維埃的影響和調動。關於這一點,列寧肯定過。)。這種無政府主義表現為“酒洗劫”和其他一些街頭及房舍中的搶劫行為,尤以冬宮中“酒洗劫”為最。衝進冬宮去的隊伍把沙皇的酒窖搶劫一空,酩酊大醉和酒液到處流淌的現象令人吃驚。這裏所表現出的危機不是名酒的損失,而是赤衛隊、紅水兵和士兵的沒有革命紀律,尚不知道新政權應該為什麼而鬥爭。這使原本不穩的社會更為動蕩不安,連同情革命的高爾基也發出要求迅速製止這種動蕩的“不合時宜”的聲音。約翰-裏德在他的《震撼世界的十天》裏也有過詳細的記載。尤其是在布爾什維克尚沒有自己的部隊的情況下,靠這樣一支隊伍來保證政權的穩定和新政府的行使權力是難以想象的。

對此情況的危急性和危機性,列寧也看得十分明白,隻不過他把這種無政府主義完全歸咎於反革命:“建立最嚴格的革命秩序;無情地粉碎醉鬼、流氓、反革命士官生和科爾尼洛夫分子等等製造無政府狀態的一切活動。”所以,軍事革命委員會在行使新政府權力的最初幾天,就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呼籲要和這種現象作嚴酷的鬥爭。托洛茨基發布過這樣的命令:“不要讓洗劫酒窖和胡作非為玷汙了我們革命的榮譽和破壞我們革命的兄弟情誼。不要給反革命以新的挑釁的機會,因為他們正試圖將十月革命的成果淹沒於葡萄酒和血泊之中。對進行洗劫的反革命烏合之眾給予堅決的和無情的還擊。讓所有的人都清楚,那些在組織和從事洗劫的過程中被揭發或是被發現的人都將被認為是人民的敵人並將體驗到彼得格勒工人和士兵的革命意誌的全部力量和不可動搖。”托洛茨基也是把這種無政府主義動亂看成是反革命的,他的這句話集中反映出列寧的一個原則性思想:反對布爾什維克及其政權的人都將被認為是反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