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正月的南京城比山東暖和多了,玄武湖畔的柳樹盡管還沒有發芽,但一絲嫩綠已經出現在枝頭,隨風輕搖的嫩枝仿佛在告訴人們,春天已經隨著它們一起來了。
玄武湖中的一隻小船也在隨風輕搖,這是一艘小畫舫,船身並不大,但從遠處看去,卻顯得極為精致,一位五十左右的老艄公在船頭輕搖著船櫓,顯得極為愜意。
畫舫中坐著的兩人卻眉頭緊鎖,似乎心情並不如艄公一般好。
其中一人正是南京政府的第二號人物督師史可法,史可法麵前的案幾上擺著一封書信,史可法似乎正在為這封書信苦惱。
“督師,興華如此對待聖人之學,恐非天下之福啊!”聲音略有些蒼老,但精神頭卻是十足,正是很久沒在南京露麵的前弘光朝禮部尚書錢謙益。
弘光朝覆滅之時,錢謙益提前跑到了揚州,總算躲過一劫,但隨後南京政府成立之時,他卻因年齡太大而沒有被南京政府再次啟用,這讓自以為與羅劍交情不錯的錢謙益很久都覺得在人前抬不起頭來,極好麵子的錢謙益呆在揚州不願意再回南京,而南京政府似乎也把他給遺忘了。
柳如是倒是很想再回到南京,揚州雖然現在也極繁華,但這種繁華卻是利來利往,人們都忙碌著,似乎並沒有人在意錢老先生曾經是文壇魁首。
去年長平公主朱媺娖海外建國之時,也曾派人來請他,但終被他以年歲已高,不願埋骨他鄉為由推托了,其實老先生雖然已過花甲,但精神頭卻比許多中年人還好,隻是錢老先生對故明並沒有太多的感恩之情罷了。
在揚州悶了一兩年,錢謙益終於扭不過柳如是的整天絮叨,還是回到了南京的老宅。
在柳如是的陪伴下日子過得很是舒適,盡管不再有賓客滿門,但有時間吟詩作畫,每日為嬌妻描眉畫黛,日子過得卻也極為愜意,錢謙益準備不再出山了。
但最近從山東來的客人卻打破了錢謙益和柳如是寧靜的生活。
來的是山東曲阜孔家家主,現衍聖公孔胤植。孔胤植在羅劍那兒碰了一個大釘子後,心裏十分不甘,竟直接奔南京而來。
孔胤植到了南京就想直接拜見史可法,而因史可法正忙於推廣化肥而不在南京,其他政府主要人員也忙得腳不沾地,孔胤植一個都沒見到,無奈之下隻得上錢謙益這位前東林黨魁府上拜見,想請他出麵幫孔家說說話。
寂寞已久的錢謙益終於經不住孔胤植的苦苦哀求,給史可法府上遞了帖子,請他回到南京之後到玄武湖一遊。
巧的是錢謙益遞了帖子之後的第二天史可法就回到了南京,這位文壇領袖、前東林黨魁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史可法隻得來到了玄武湖。
“憲之,興華此舉究竟意欲何為?難道他就不怕失了天下士人之心嗎?”錢謙益見史可法皺著眉頭並不說話,有些著急了。
“牧老,興華並不是要否定儒家,而是希望各種學說並存於世,如此才能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啊。”史可法的話說得有些無奈,從小受到的教育讓他心裏也難以接受羅劍的觀念。
羅劍的信昨天他就收到了,他已經看了很多遍,一直帶在身上,對羅劍對待孔家的做法他並不覺得意外,畢竟孔家的人大節有虧,羅劍如此冷淡地對待他們,史可法覺得這才是羅劍的性格。
隻是羅劍在信中說的後來儒家把孔聖人的學說改頭換麵,為已所用,史可法覺得羅劍對儒家並沒有真正的了解,這才是他覺得苦惱的原因。
還沒等錢謙益說話,畫舫掉了個頭開始朝岸邊劃去,錢謙益伸出腦袋問道:“何故往岸邊而去?”
老艄公伸手指向岸邊,岸邊停著幾匹戰馬,一位老將軍帶著幾個護衛正在岸邊呼喊著。
史可法也伸頭往外一看,“是黃部長回來了,快快靠岸!”
岸邊的正是星夜兼程趕回南京的黃得功,一到南京黃得功就去找史可法,卻聽說他被錢謙益邀約到了玄武湖,老黃的心裏有點不得勁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大都督在前線日夜奔波,督師還有心思去遊玄武湖?”黃得功腹誹道。
畫舫停到了岸邊,史可法幾步走到岸上,黃得功迎上前敬了個禮,“見過督師,督師今日倒是好興致,倒叫老黃一頓好找。”
“虎山剛從山東回來?牧老相招,我不敢不來啊。”史可法聽出黃得功話裏的不滿,輕聲解釋了一句。
說話間錢謙益也從畫舫裏走到岸上,“好久不見靖南侯了,黃將軍一向可好?”錢謙益跟黃得功抱拳問好。
“老黃一向很好,隻是事情太忙,比不得牧老有閑情逸致,這不剛從山東回來就找督師有事呢。好叫牧老知道,老黃如今是政府的國防部長,早已不是什麼靖南侯了。”黃得功抱拳回了個禮,卻不願給錢謙益敬軍禮。
史可法一聽黃得功有急事,顧不上再跟錢謙益談論孔家之事,就欲回身跟錢謙益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