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一川是很理解記者這一行的,因為郝小麥是記者,她的言行舉止以及對突發事件的處理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他,才讓他在這一場答記者問中做到了從容應對。
在回答完記者提問後,記者們要求處理毒膠囊,他們需要照片,需要給這次報道畫一個圓滿的結束符號。喬一川一邊讓萬雄安排車輛,一邊請示邱國安,他要在記者的關注下銷毀毒膠囊。
邱國安對喬一川的處理方式很滿意,再說了,隻要弄走這批記者,別說是銷毀毒膠囊,就是毀掉整個廠房,他都不會幹涉。廠房是胡總弄來的錢建立起來的,毀掉了,並不會影響到公司的利益。再說了,廠房毀掉了,可以拿錢再建。可是他的職場前途是自己辛苦積累多年才得到的,積累的過程是如此辛苦,毀滅的過程往往就是一刹那,他當然很清楚這些。說什麼他都不願意毀掉自己的職場前途,無論犧牲多少公司的利益,隻要不毀掉他的職場前途,他都會幹。
因為有邱國安的支持,當然也因為有成道訓的放手,喬一川在應對毒膠囊事件中表現得極為出色。他帶著記者們去了製藥廠,把庫存的毒膠囊全部拖出來,指揮工人挖了一個大坑,把毒膠囊全部倒了進去,澆上汽油,點火燒了。整個過程,記者們都顯得很興奮,他們拍了許多照片,而整個過程,萬雄也一直在極力配合喬一川。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他與喬一川的差距在哪裏。喬一川敢於承擔所有的風險,而他不敢,他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如履薄冰地縮手縮腳,他沒有喬一川這樣的膽量和敢於擔當的風範。這大約也是他作為邱國安的秘書,遠不及喬一川深得邱國安信任的原因吧。
喬一川成功地將一場毒膠囊風波控製住了,記者們的稿件基本是偏向於江南資本運營公司處理毒膠囊事件及時、有力。特別是銷毀毒膠囊的照片被國內眾多媒體轉載,為江南資本運營公司在處理公共事件上贏來了一片讚揚之聲,讓總部的股票再一次回升起來。這樣的結果是邱國安所沒有想到的,他一直擔心毒膠囊事件會影響他的職場前途,可他沒有想到的是喬一川的處理方式為江南資本運營公司贏來了信譽,同時也贏得了股票的回升,讓總部的利益得到了有力的保障。
各地報道一出來,網絡很快轉了起來,路濤老總親自給邱國安打電話,高度讚揚了江南資本運營公司在應對敏感事件上的能力,而且還告訴邱國安,讓他準備重建秀平橋啟動奠基儀式。整個對話過程中,路濤對成道訓隻字不提,這讓邱國安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樣,他基本確定,路濤對成道訓有了看法。隻要總部領導有了看法,剩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得多。當然這個功勞有喬一川一半,在這個時間路總提重建秀平橋,邱國安想,他該重用喬一川了。雖然路濤隻字沒提喬一川,但是他明白,喬一川在路濤心裏有分量,一個讓喬一川喊自己路叔叔的老總,不會對這個認下的侄子不理不睬的。他就是要在路濤提出來之前,重用喬一川,隻有這樣,他才能搭上路濤的船,無論這隻船劃向哪裏,邱國安已經認定,會一路通航。
就在邱國安決定重用喬一川時,卻收到了喬一川的請辭信。由於他在項目引進上的失誤,給公司造成了經濟損失的同時,也帶來了極大的負麵影響,他決定辭去北京方麵的職務,接受公司的處理。
邱國安收到這封請辭信時,問萬雄:“一川現在在哪裏?”
萬雄說:“他把請辭信交給我之後,就回北京了。這一次,他真的準備離開北京。”
邱國安“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萬雄退出邱國安的辦公室,就馬上給喬一川打電話。喬一川剛到北京,接到電話後,他問萬雄:“邱總有什麼反應?”
“邱總‘哦’了一聲。”萬雄說。
“你真的打算回公司嗎?”萬雄問。他看不懂喬一川為什麼要放棄北京。
“是的,無論回公司做什麼,我都認了。再說了,我要找到小齊。”喬一川在電話中說。
萬雄沒有再說什麼,他默默地掛掉了電話。小齊在江南的一切都是因為他,他其實知道。小齊一回江南就告訴過他,為了和餘秋琪抗衡,說什麼她也要讓製藥廠紅火下去,她要為他在江南最好的小區裏買一套房子,她還要讓他得到他所要的職位,隻有這樣,他才會重新認識她、接納她,甚至娶她。她現在一無所有,所以她要賭博,隻有賭博,她這樣的女子才能有贏的機會。小齊說這些話的時候,萬雄一直認為她是孩子氣,屬於無知者無畏的那一類,他並沒有當真。可是隨著小齊在江南的一係列動作,他才發現,他原來一直在低估這個女孩。就在他想找小齊認認真真談一次的時候,小齊失蹤了。他不是不擔心小齊,而是他有了餘秋琪,他不知道如何麵對小齊的瘋狂。現在,喬一川要找小齊,而他呢?這個因為他而在江南折騰的女孩子,他究竟該如何麵對呢?再說了,就算找到了小齊,她也脫不掉法律的製裁。幾千萬的貸款啊,那不是一個小數目。
萬雄心裏很複雜,此時的小齊,對他來說,一如燙手的山芋。
喬一川想離開北京,不僅因為毒膠囊事件,更多的還有成思雨。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了,盡管他答應過成道訓,不管發生了什麼,他都要管她,可是他拿什麼管她呢?她還會見他嗎?自從他逃離酒店後,就沒有見過她,他生病了,她也沒來看過他,她不會原諒他了。
離開北京,找到小齊,這是喬一川要做的事情。隻是讓喬一川沒想到的是,當他回到平安裏的客房時,小齊居然坐在房間裏。
“你?”喬一川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是想要找小齊,隻是當小齊這麼若無其事地坐著時,他還是吃驚不小。他這才知道,在大事件麵前,他還不如一個小女孩。
“吃驚吧?”小齊望著喬一川,笑了一下。隻是這種笑,那麼苦澀,那麼酸楚。
喬一川不知道如何回答,愣在那裏。小齊站了起來,走到窗口,對著窗外的那塊巨大的廣告牌說:“我特別喜歡這塊廣告牌,因為年輕,我啥都能想,都能幹。”
“可是……”喬一川說了兩個字,停下來了,他在此時此刻還真的不知道該對小齊說什麼好。
“喬大哥。”小齊突然叫道。喬一川更是不解,他看著她,那張臉還帶著雅氣,帶著天真,隻是那張臉不再是喬一川認為的天真無邪的臉。他看不懂她,他認為自己從來沒有看懂過她。
“我會去自首的。”小齊說,“我不想躲藏,不想一輩子在這種暗無天日的歲月裏度過。喬大哥,我是逃出來的,胡總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我藏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他們利用我,從江南騙走了幾千萬,那個製藥廠的機械全部是舊機器翻新的,他們一開始就想好了在江南圈錢。喬大哥,我對不起江南,為了我的愛情,我太不擇手段了。我以為隻有這樣,我才可以讓萬雄哥接納我,可他們卻把我帶到了雲南,而且把我賣給了一個40多歲的老光棍做老婆,我是逃回來的。他們想不到我能逃回來,胡總他們全是瘋狗,為了錢,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他們還在北京找了兩位女孩子,騙阮總說是人間天堂裏的頭牌,還承諾阮總進董事會,這一切都是他們讓我安排的。我把兩位女孩接到江南,在阮總和她們玩的時候,拍下了他們的照片,因為那是江南啊,阮總以為沒有任何的陰謀,可是他不是他們的對手。江南的錢就是這樣被他們騙走的,包括伍誌,他也一直在騙江南資本運營公司的錢。喬大哥,我對不起江南資本運營公司,我要揭發他們,我要自首。吳得喜是我殺死的,與餘秋琪沒有關係,她和他吵架時,隻是打昏了他,是我在她走之後,剪掉了他的命根子。因為吳得喜經常調戲我,也因為我要得到萬雄哥,隻有讓餘秋琪背上罪名,我才可以和萬雄哥結婚。而且餘秋琪收到關於吳得喜在北京的大量照片全是我拍的。說出來你也許不信,我12歲就離開了家鄉,在一個黑幫老大家裏做保姆,做了3年,被他們強迫著運毒品,我幫他們運了5年的毒品,沒有失過手。我告訴黑幫老大,我已經長大了,不適合再幫他們運毒品了,一旦我被抓,我肯定會供出他們,還不如讓我走,讓我嫁人。黑幫老大還真的放我走了,於是我就進了江南資本運營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就是渴望接近江南資本運營公司的大領導,幫助萬雄哥實現他的職場夢。這些年,無論我在外多麼危險,我從來不賣身,這是我的原則。我要給萬雄哥一個完整的我,可是,可是我對不起江南資本運營公司,我被他們賣到雲南,被那個老男人欺淩之後,我死的心都有了,但是我必須回來,因為胡總手上有大量關於餘秋琪和我殺死吳得喜的照片,他們早就布好了一切,就等我們鑽。我真傻啊,喬大哥,我真傻啊,餘秋琪和萬雄哥才是一對,我為什麼非要去拆散他們,為什麼要讓你去背這個黑鍋呢?”
小齊哭了。喬一川的心徹底亂了。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這些,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個女孩身上背著這麼多的秘密,這個女孩有這麼多的苦難。她隻想好好愛一個人,可是,這麼簡單的願望,還是被毀滅掉了。現在,喬一川竟然不知道是小齊毀滅了愛情,還是愛情毀滅了小齊。
喬一川看著小齊,小齊抬手擦掉了眼淚,苦笑著說:“喬大哥,送我去自首吧,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嗎?”喬一川問了一句。小齊“嗯”了一聲,帶頭往外走,跟在小齊身後的喬一川,步子卻是那般沉重。
3
喬一川帶小齊去自首時,遇到了從香港回來的伍誌。他看著小齊,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改變,隻是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伍誌平靜地問:“小齊回來了,好久不見了。中午我請大家吃飯,怎麼樣?”
喬一川準備說話,小齊卻搶著說:“我和喬總外出辦點兒事,到晚上才能回來,要不,伍總晚上請大家一起吃飯?”
喬一川看了一眼小齊,小齊的表情很平靜,而且看不出剛剛哭過的痕跡,特別是她這樣說的時候。喬一川才知道,小齊早就不是他眼中那個滿心隻有愛情、做事說話率性張揚的女孩子了。第一次,他感覺到了小齊的成熟,感覺到小齊再也不是原先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也許是近一段時間遇到的事情太多、太突然,環境的突變促使了她的嬗變;也許是她過早地被生存和欲望擠壓成為另一類早熟的女孩;也許生存在最底層的她,不該對愛情擁有幻想和向往。不管是哪一種,不知為什麼,喬一川心裏忽然有種說不清的感受,悲涼、惋惜、毀滅以及沉重等情緒冒出來時,他除了無抵抗、無條件地接受外,竟然找不到任何為小齊、為餘秋琪、為郝小麥,甚至為自己開脫的理由。
生活一再挑戰著他的底線,生活也一再刷新著他的底線,可是,他不想束手待斃,更不想再拿商場的規律性和潛規則來說服自己接受或者迎合。無論哪一種結果,都是現在的喬一川所不願意要的。
伍誌“哦”了一聲,他看看喬一川,表情平靜地說:“那你們開車去吧,早辦完,早回來,大家也好久沒在一塊喝酒了,晚上見。”說著,就往樓上走。喬一川帶著小齊去停車場,他發動車子時,感覺伍誌就站在樓上看著他們,伍誌的目光穿透了他和小齊。可是,他必須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他必須若無其事地帶著小齊離開平安裏。隻要離開,隻要逃離,他才覺得小齊是安全的。
其實伍誌對小齊的歸來很吃驚,在喬一川開車離開後,他就給羅婉知打電話,她也在北京。成道訓把照片事件告訴了她,要她盡快處理好謀殺郝小麥的事件。這一次,成道訓很嚴肅,甚至是嚴厲地告訴羅婉知,這事天一般大,一旦被人找到破綻,抓到把柄,事情就會急轉直下,到時誰也救不了他們。在跟成道訓一起生活的這麼多年裏,羅婉知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成道訓的威嚴。在一起的幾十年時間,盡管成道訓也會有很強的原則性,但總是一再遷就自己,能敷衍的就敷衍。在她離開江南,長年累月在北京、香港兩地跑的這些年裏,成道訓從來沒有責備過她。無論是因為什麼,羅婉知總是在內心裏有一些對成道訓的愧疚。雖然成道訓的女人遠不止郝小麥一個,可是給羅婉知造成威脅的隻有郝小麥一個,她就不該拿懷孕來威脅她。她其實找過郝小麥,求郝小麥打掉孩子,她可以給郝小麥一筆錢,可是這個女孩油鹽不進,說什麼也要生下成道訓的孩子。無論成道訓在女人之間如何遊弋,包括成道訓和梅潔的風言風語傳得滿江南資本運營公司都知道,隻要她的地位不動搖,她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男人嘛,在外麵玩累了,總有一天會記得回家。她要等,等成道訓權力退盡,全心全意回家的那一刻。沒想到的是,半途殺出了一個比女兒大不了幾歲的女人,而且這一次的成道訓動了感情,否則絕對不會讓一個危險人物進入北京,並且很有可能掌握了他們轉移資金的秘密。
羅婉知其實也深知謀殺郝小麥的嚴重性,隻是當時過於衝動,再說了,她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請人幹掉了郝小麥,她的地位就可以保住。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在江南資本運營公司,居然有人敢在背後對成道訓下手,居然有人早就盯住了郝小麥。現在回想起來,她覺得衝動就是魔鬼,在郝小麥事件中,她處理得過於草率,但事已至此,也隻好想辦法盡力彌補了。
羅婉知這兩天都在找那個推郝小麥下山的男人,可那個男人失蹤了。家裏找不到人,電話也打不通。要知道盡管沒有說明,但這事誰都清楚,事完後,誰最希望這個人消失,最好是世上根本就沒存在過這個人。但最希望這個人不存在的羅婉知,現在卻最希望能馬上聯係到這個人。她正在著急時,伍誌的電話打進來了,一聽小齊被喬一川帶走,她在電話裏就開始大罵伍誌:“你們都是豬腦子,讓你們不要在江南資本運營公司留把柄,不要辦什麼廠,你們偏不聽,這下好了,你們自己解決去。媽了個巴子。”氣急敗壞的羅婉知,沒曾想自己能像一個潑婦,罵出這樣的話來。好歹她也曾是大學教師,如果當年不辭職下海經商的話,她現在早就是羅教授了。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環境把她變成了現在的潑婦和怨婦,她實在控製不住自己。自從離開原來的那個環境,踏入這樣一片爛泥潭中,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中羅婉知變了,從一個原本文雅素淨的知識女性,變成越來越世俗、越來越潑辣和具有冒險性的女人。但這種緊張的生活很難讓她靜下心來仔細思考一下,想想自己,想想周圍的人和環境。這些年,她大多時間在飛機上度過,連自己的女兒她也很難有時間關心,像一個普通的母親那樣關愛她。從一開始,她就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到現在完全忘掉了,她像一隻陀螺,被一根無形的鞭子抽打著拚命旋轉、旋轉,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失去動力,頹倒在地上。她習慣了飛來飛去的高速運轉的生活,很少想一想要停下來等等自己的靈魂。現在,她想停下來,想反思一下昨天的失誤、今天的彌補、明天的開始,可是,她偏偏停不下來。生活讓她沒有辦法停下來。生活就是這樣,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從一開始運轉的時候,就注定了你的所有。你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更像一隻轉輪上的老鼠,不是你不願意停下來,而是你沒法停下來。
羅婉知氣衝衝地掛斷了電話,可是心卻怎麼也難以平靜。她已經知道喬一川在查北京分公司的賬,隻是他查到了哪一步,她不知道。現在小齊在喬一川手裏,很明顯,他肯定知道了製藥廠的事情,盡管製藥廠是伍誌和胡總玩的圈錢花樣,她並沒有參與。可現在,她和伍誌,甚至連同胡總這樣的人被強行地綁在了一條船上,她不能不管,也不得不參與進去。伍誌知道太多的秘密,一旦他出事,這條船上的人,誰也跑不掉。伍誌現在出事了,她真的能坐視不管嗎?
想到這些,羅婉知歎了口氣,不得不重新拿起電話,給伍誌打了過去,讓他密切注意喬一川的動向,她會讓思思去試探喬一川,到底拿到了他們多少證據,實在不行,就想辦法幹掉喬一川。在電話裏提到這種對一般人來說很恐怖的事情,羅婉知卻顯得非常平靜,甚至她想到讓自己的女兒去套喬一川這樣的做法,也沒能讓她的心有一點兒觸動。這該是怎樣的一個女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羅婉知變得這樣冷酷和冷漠。
盡管聽到電話裏羅婉知的決定,伍誌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按照羅婉知所說的去辦。他很快弄了一輛車,沿著喬一川所走的方向去找他們。好在北京堵車堵得嚴重,他很快在堵車隊伍裏發現了喬一川,便跟在他們車後,看看喬一川到底要將小齊藏到哪裏去。
喬一川把小齊帶到了孟明浩秘書這裏,他需要孟秘書的建議。伍誌坐在車裏等他們,隻是他已經感到不安,孟明浩秘書是老爺子的貼身秘書,小齊在他手裏,莫部長就是再想幫他們,也奈何不了老爺子。他一急,又給羅婉知打電話,羅婉知讓他穩住,她讓思思約喬一川出來談。
小齊在給孟秘書講述整個事件的經過時,喬一川的手機有信息進來的提示,他一看,竟然是小雨,隻有一句話:我有事急見你。
喬一川把小齊留在了孟秘書這裏,開車急奔小雨的學校。伍誌一直跟著,直到喬一川接上小雨,伍誌才在羅婉知的指使下,離開了他們。
喬一川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小雨了,接上小雨,他的心一直亂跳,他不敢看小雨,卻感覺小雨一直在看他。他想對小雨說聲對不起,可是這三個字一直卡在咽喉裏,一路上,他都沒有說出來。
小雨沒有問喬一川要帶她去哪裏,她還是那麼信任他。喬一川把車子開到上次去過的郊外,還是那個地方,他停了下來。小雨抬眼看著他,他也看著小雨,目光這麼一撞時,小雨的眼淚卻大豆般地往下掉。
“小雨。”喬一川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伸手去擦她臉上的眼淚。
“我一直很想你。”小雨說。
“我也是。”喬一川伸手把小雨拉進了自己的懷裏,那一刻,他們的尷尬,他所要說的對不起,全部消失了,剩下的隻有他和她這樣相依相偎。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小雨先說話了:“你真的準備把手上的證據交上去嗎?”
喬一川一驚,他的身子彈了一下,下意識地迅速鬆開了環繞著小雨的手,他已經明白小雨約他的目的。他的身子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車窗上掛著的那個泰迪熊布偶在有些暗淡的陽光下,似乎在輕微晃動。他一時間難以開口,難以發聲。
喬一川很難過,原來一切都是他的單相思,原來小雨是要從他這裏試探證據,原來小雨不是想他,可小雨卻打著愛情的名義見他。愛情,這個美麗的詞,毀掉小齊的同時,難道也要毀掉他和小雨嗎?
小雨的身子也一下子坐直了,她看著喬一川,剛剛有的溫情被她的問話全部打碎了,她和他又回到了尷尬之中。
“你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約我的?”喬一川問,他的臉色寫滿了冷氣。
“是的。”小雨回答得很幹脆。可是她的心又在哭泣,她還是沒有放下這個男人。
“我要是說我有證據,你怎麼辦?”喬一川繼續問。
“我會求你,放過我爸,放過我媽。”小雨的聲音低了下去。
“自作孽,不可活。”喬一川的眼光飄向了郊外的菜地。正是蔬菜生長的季節,遠處綠油油一片,在喬一川的眼裏,一如油畫般美麗。可是現在,喬一川想象中美麗的油畫上硬生生添上了這麼一筆,而且還是打著愛情的名義。
愛,這個字眼,難道真的要以毀滅的代價來書寫嗎?喬一川的心突然間塞滿了寒冰,一如他帶小齊離開平安裏時的那種複雜和悲痛。
“你真的不肯放過他們嗎?”小雨的聲音終於變成了哭泣。
“小雨,不是我肯不肯放過他們,而是他們犯下的罪孽太多,公司不會放過他們,江南市的人民也不會放過他們。你知道嗎?胡總從江南圈了幾千萬的資金,還將小齊賣到了雲南,被一位四五十歲的老男人欺淩,她死裏逃生,就是為了揭發他們,我能阻止嗎?”喬一川很生氣,他望著小雨,眼裏全是質問。
“可是,這件事與我爸媽有什麼關係呢?”小雨努力地想辯解。那是她的父母啊,無論他們犯下了多大的罪孽,小雨還是想盡力救他們。母親求她的話還在耳邊:“思思,救救我,除了你,沒人能夠救我。”麵對母親的求救,她不能無動於衷。她從沒有絲毫對母親行為的質疑,從出生那時起,這個世界就是暖色調的,充滿了溫馨。她也從不會設想他人的目的是否正當,在她的心底,從來也沒有“他者即地獄”這樣的認識,她的世界就像小時候媽媽在睡覺前給她講的童話那般美麗。所以,盡管她有了疑慮,有了一種難以名狀的難受,她還是約了喬一川,還是帶著矛盾把自己置身於喬一川麵前。現在,麵對喬一川的質問時,她知道自己的辯解是蒼白的,可是她還是想要努力救媽媽。
“郝小麥的死與他們沒關係嗎?秀平橋的倒塌與他們沒關係嗎?還有剛剛從秀湖轉走的幾百萬與他們沒關係嗎?”喬一川這一次是真的憤怒了。
小雨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她知道她爸媽一定背著她做了不光彩的事情,可是沒想到,他們竟然做了這麼多不光彩的事情,而且喬一川什麼都知道了。也就是說,喬一川手上有大量置她父母於死地的證據,母親要她套喬一川的話,想知道他到底有什麼證據,現在,她清楚了。可是她還是要救他們,那是她的親人,她不可以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餘下的歲月在監獄裏度過。
“一川,我求你了,放過他們好嗎?”小雨的淚水越來越多地往下滴著。
喬一川的心軟了,他再一次伸手去擦小雨的眼淚,小雨卻撲進他的懷裏,孩子般地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一川,我怎麼辦?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