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圈套(2 / 3)

喬一川在電話中對邱國安總經理感激了一番,就掛掉了電話。他給小馬打電話,讓他到碼頭來接他。打完這些電話後,他的心情還是很沉重,如果老爺子在江南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這會成為他一輩子抹不去的陰影。

快艇來了,喬一川上了快艇,快艇嗖的一下衝進湖水之中,湖麵四周的幽黑便深了起來。喬一川看著,心如這幽黑的湖麵一般,四處擴散著。

十分鍾後,快艇便靠近了碼頭,小馬的車子停在碼頭上,喬一川一上車,就讓小馬快點兒。小馬也沒問為什麼,加碼直奔市裏而去。在車上,喬一川接到了小雨的電話,小雨一直很焦急地等喬一川的電話,她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很慢,而喬一川的電話一直沒來,她忍不住就給他打電話。喬一川沒等小雨問,就直接說:“小雨,別擔心,我會沒事的。你要陪好劉教授,知道嗎?”

小雨很柔順地“嗯”了一聲,喬一川便掛了電話。他現在沒心情和小雨說什麼,再說了,他能和她多說嗎?成道訓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又在這幽黑的湖麵浮現著,他猛然一驚,身子抖了一下,他似乎感覺一張看不見的網從湖麵四周罩了過來。

風越來越猛烈地吹著車窗,喬一川知道小馬開得很快,他需要這種快,隻有這種快,才能夠讓他心安一些。隻花了半個小時,他們便回到了市裏。一進市區,喬一川給邱國安打電話:“邱總好,我是一川,您在哪裏?我過來接您。”

“不用接我,我們在醫院碰頭。”邱國安交代了一下,就掛了電話。

喬一川讓小馬直奔醫院。到醫院住院部大院,喬一川就看到了邱國安,他和萬雄站在路邊,顯然在等他。他讓小馬停車,趕緊從車上走下來,和邱國安打了一聲招呼,又和萬雄招呼了一下。之後,三個人直奔病房而去。

老爺子被送進了手術室,餘秋琪和許大姐在手術室門口焦急地來回走動著。一見喬一川,許大姐就直奔了過來,抓住他的手說:“你可回來了。”

“爺爺不會有事的。”喬一川拍了拍許大姐的手,安慰她說。其實,他比許大姐還要擔心,他一看“手術室”三個字,心就劇烈地跳個不停。

邱國安走近許大姐說:“這位大姐,對不起,我首先檢討自己工作不得法,在安排上欠妥。目前這家醫院最好的心髒病專家都被我請來了,應該不會有事的。”

許大姐看了一眼邱國安,點了點頭。可她一直沒有放開喬一川,喬一川隻好由她拉著他的手,把她引到椅子上坐下。他示意萬雄讓餘秋琪也坐下,這樣晃動,大家都心不安。

邱國安示意喬一川過來,他引著喬一川走到過道另一端,小聲地和喬一川商量說:“要不要告訴路總?江南條件有限,等老爺子穩定下來,我看還得轉到省城醫院,到了省城,還是得驚動路總。我怕到時候,他會怪罪我們。你覺得呢,一川?”

邱國安的話說是商量,其實是給喬一川施壓。這件事,已經弄成這個樣子了,他現在能當家嗎?他當得起這個家嗎?他沒有馬上回答邱國安,而是掏出手機給孟明浩秘書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一通,他趕緊對孟明浩秘書檢討說:“孟秘書,實在對不起,爺爺心髒病發作了,我們現在都在醫院。我們邱總也在這裏,他想把這事告訴路總,省城醫院的條件畢竟好得多,想等老爺子穩定後,轉到省城去,您覺得呢?”

孟明浩沒想到老爺子回江南的第一天心髒病就發作了,他知道老爺子的脾氣,他不會去省城醫院的。不過他也明白,下麵的總經理怕承擔責任,通知一下路總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他便對喬一川說:“你們告訴路濤老總吧,讓他去江南看看老爺子就行,病情穩定後,千萬別提轉院的事,不要再讓老爺子受刺激。還有,一川,這幾天,你要放下一切事,全天守在老爺子身邊,知道嗎?”

喬一川明白了孟明浩的意思,掛掉電話後,邱國安一直望著他,他便對邱國安說:“孟秘書的意見是您通知路總來看看老爺子,但是不能提轉院的事情,老爺子不會答應的。”

“好。”邱國安一邊說,一邊掏手機。喬一川知道,這個時候,他該走開。他便向過道的另一頭走去,果然邱國安沒有攔他。這些領導都有領導,他們和自己的領導說話時,沒誰希望下屬看到或者聽到。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許大姐拉過喬一川快速地往手術室走。餘秋琪緊跟在他們身後,當餘秋琪的叔叔餘向東走出來時,餘秋琪問:“叔叔,病人怎麼樣了?”

喬一川這才發現餘秋琪的叔叔,他也是第一次見餘向東,他喊了一聲:“餘叔叔好。”萬雄也趕緊跟過來,喊了一聲“餘叔叔好”,接著便向餘向東介紹邱國安總經理,餘向東客氣地問候了一下邱總經理。這時醫院的何院長來了,他知道邱國安總經理在這裏,隻是不知道被救治的病人是什麼人,不過,他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成道訓,說邱國安托同學召集所有心髒病專家到場救一位病人。成道訓讓他趕緊去手術室看看,是誰這麼重要,隨時向他彙報情況。所以,何院長來得相對晚了一些,不過正是時候,手術室的門恰好打開了,他馬上就會知道病人是誰。何院長有今天,全靠成道訓對他的支持,讓他認識了市裏的相關領導,才一步步坐上了院長的位置,所以,他對成道訓言聽計從。

喬一川在邱國安和何院長交談時,隨著許大姐一起往手術室走,餘秋琪也跟著他們,並喊她叔叔一起去手術室,怕喬一川有問題要問。

喬一川和許大姐進去的時候,老爺子已經穩定下來,喬一川趕緊走到病床邊,拉起老爺子的手,眼淚卻忍不住地掉了下來,他哽咽著說:“爺爺,我對不起您。”

“傻孩子,爺爺沒事。”老爺子拍了拍喬一川的手背。

許大姐看了一眼老爺子,見氣色沒有最初那麼灰白,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餘秋琪把餘向東拉到門外問:“叔叔,病人情況如何?”

“病情控製住了,但是要格外小心。”餘向東說了一句,接著問,“這位老人是誰?你怎麼這麼緊張?還有江南資本運營的總經理和院長都來了,你什麼時候和這些人走得這麼近?”

“叔叔,別問了,以後向你解釋。你把病人目前還要注意的事項都寫給我,越詳細越好。快寫,我進去看看病人。”餘秋琪說完就往手術室走。餘向東一邊搖頭一邊苦笑,這孩子,簡直被慣壞了。

這時何院長帶著邱國安走進了手術室,喬一川趕緊對老爺子介紹說:“爺爺,這是邱總,是他安排車接您回來的。”

邱國安上前緊握住老爺子另一隻手說:“老爺子好,都怪小邱辦事不力,讓老爺子受驚了。”

老爺子笑了笑說:“是我不讓一川通知你們。我現在沒事了,你們該散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邱國安趕緊說:“那好,老爺子安心養病,我明天再來看您。”說完,帶頭退出了手術室。何院長還沒來得及和老爺子說話,見邱總退出來了,不好再留,也跟著退了出來。

很快老爺子被送進了何院長提前安排的高級病房。一進病房,喬一川四下看了看,這病房不亞於星級賓館,這樣的病房,老爺子怕是不會久住。果然,老爺子四下看了看後,問喬一川:“這是邱總安排的吧?”

喬一川趕緊點了點,接著說:“爺爺,他也是一片好心。”

“這種病房是腐敗、是浪費資源。那麼多病人還睡在過道上,我一個老頭子,住院像住進宮殿一般。”老爺子生氣地說。

“爺爺,住一晚上,我保證,明早換到普通病房去,好不好?”喬一川帶著孩子式撒嬌的語氣說。許大姐在一旁幫著說:“老爺子,你苦了一輩子,就享受一晚上吧。”

老爺子被逗笑了,也就沒再為難喬一川。喬一川這個時候才有機會介紹餘秋琪,他拉過餘秋琪,老爺子這才發現這個女孩一直忙前忙後地服務著,就問:“這是我的孫媳婦吧?”

餘秋琪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喬一川沒想到老爺子居然誤會了,趕緊解釋說:“爺爺,她是我的同學,多虧她及時帶著她叔叔去看您。”

老爺子看著紅著臉又緊張得不知所措的餘秋琪,樂得哈哈大笑。他這麼一笑,把病房的緊張氣氛驅散掉了,也讓喬一川一度緊張的心鬆弛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被敲響了。喬一川去開門,萬雄站在門外,身後緊跟著的是邱國安和一位喬一川不認識但在公司的剪報上看過多次的人。這人氣宇軒昂,不胖不瘦,無論是身高還是體態,拿喬一川的標準來說,正合適。一件斑馬條紋的休閑衫搭配著一條灰白色的休閑褲,看似隨意,卻極為精巧地把隨意與正統和諧地融為一體,怎麼看怎麼舒服。喬一川馬上喊了一聲:“路總好。”

原來,邱國安和萬雄在離開醫院的路上,接到了路濤總經理的電話,他已經趕到江南了,就他和司機兩個人。夜已經深了,讓他不要驚動太多的人。再說了,老爺子也需要靜養。邱國安和路總通完電話後,讓司機掉頭回醫院,他和萬雄在醫院路口等路總。

省城到江南也就一個小時的路程,路濤的車很快進了江南,邱國安認識路濤的車,車還沒停穩,他和萬雄已經等在路口。等路濤下來,他趕緊迎了上去,引著路濤往老爺子的病房走。

到老爺子的病房時,萬雄上前敲了門,便是喬一川看到的情景了。不過喬一川問候路總時,路總不僅看了他一眼,還很客氣地點了點頭。雖然沒說話,但路總的這些動作,已經讓喬一川很受感動和鼓舞了。他趕緊讓到一邊,說:“爺爺,路總來看望您了。”邱國安馬上也讓開了,讓路濤先走。老爺子沒想到驚動了路濤,不過這次,他沒怪喬一川,而是喊:“小濤,快過來讓叔叔瞧一瞧。”

路濤喊了一聲“叔叔”,就緊緊地握住了老爺子的手。他是接到邱國安的電話,推掉了所有的活動趕過來的。好在,老爺子氣色還不錯,估計沒多大問題。不過他對老爺子說:“叔叔太見外了,回來了,也不通知我一聲,這可讓我一路上都在反思自己做得不好。”

“小濤,你來得正好,我有正事要和你談。”老爺子說。邱國安緊張地看著老爺子,喬一川也緊張地看著老爺子。餘秋琪看了一眼喬一川,馬上走近老爺子說:“爺爺,您病情剛剛穩定,我叔叔交代了,不能談工作。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好不好?”

路濤看了一眼餘秋琪,又看了看喬一川,這兩位都在喊老爺子為爺爺,一時間,他都有些暈頭轉向。不過,他順著餘秋琪的話說:“叔叔有什麼事,休息幾天,我專程抽時間來,好好聊一聊,您看怎麼樣?”

老爺子把目光轉向了喬一川,喬一川趕緊說:“爺爺,您就聽路總一回,這幾天,我哪裏都不去,陪著您,有什麼事,您交代我,我全記錄下來,交給路總,您看如何?”

老爺子沒再堅持,拉過喬一川的手交到路濤手上說:“這是我的孫子喬一川,以後就是你的侄子。我隻有這一事求你,他的事就是你的事。小濤,你一定記住了。這孩子……”

“爺爺。”喬一川打斷了老爺子的話,他怕老爺子提起父親,他已經猜到老爺子對秀平橋倒塌事件了解了很多。

“好,好,我不說了。我要休息,你們都散了吧。”老爺子說完示意喬一川送客。

喬一川把路濤總經理和邱國安送到了電梯口,路濤在上電梯的時候說:“好好照顧爺爺,別的事,以後慢慢來。”

“我會的,謝謝路總。”喬一川說。

“該喊路叔叔。”路濤笑著提示喬一川。邱國安也在一旁笑著說:“是啊。”

喬一川趕緊喊了一聲:“路叔叔。”

路濤拍了拍喬一川的肩說:“好好幹。”電梯來了,萬雄擋住門口,讓路濤和邱國安進了電梯。直到電梯的門合上,喬一川才從夢中醒來一樣,轉身往病房裏走。

3

一大早,喬一川的手機上就來一條信息,神秘號碼的。這段時間,這個號碼一直沒給他發過信息,他趕緊打開看,隻有三個字:遠離她。神秘號碼果然神通廣大,消息靈通,連他和小雨曖昧的關係都搞清楚了。隻是這個人會是誰呢?成道訓身邊的人?邱國安身邊的人?這兩方的人都有可能給他某種提示或者暗示,隻是為什麼要給他提示或者暗示他,就不得而知了。

喬一川一邊刪除這條信息,一邊苦笑了一下。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亂,越來越理不清頭緒。按理說,他在公司也有些年頭了,應該有屬於自己的辨別能力,可是當事件發生後,他發現自己的辨別能力失效。而所有的事件本身都與成道訓或者邱國安有關,當然不是因為他們有什麼強大的內功,而是因為他們所占的位置是江南資本運營公司的一號位置。而這樣的位置隻有一個,所謂的一山容不下二虎,就是這個道理。而他,這個原本離一號人物很遠的計劃部副部長級的蘿卜頭,被一步一步推進了一號人物的視線之中,而且還是兩位一號人物。這讓他失去辨別能力的同時,也極為忐忑不安。而且在江南資本運營公司這個地盤上,不是邱國安想做什麼就能成功得了的。

喬一川這才知道,真正的商場是他目前正在經曆的,而不是以前他所理解的那個商場。以前的商場有父親喬佰儒在,天塌下來,也是父親頂住了。他不過是一個戴著光環的富二代,一如小雨一樣,可以仗勢欺人,可以借力而上,可以呼風喚雨,可以指桑罵槐。而現在,他是一隻落毛的鳳凰,而落毛的鳳凰向來不如雞。這就需要他格外地小心謹慎,要分析和悟透所經曆的每一件事情背後的陰謀或者陽謀。

老爺子睡得很安穩,一直鼾聲不斷。喬一川這一晚不僅寸步不離,而且沒敢怎麼睡,他怕自己一睡著,老爺子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他對老爺子越來越如一個孫子對爺爺一般依賴,而這種依賴是他應該放在父親身上的,可是父親從來沒讓他有過這樣的依賴,在他明白這種依賴是一種力量和親人的愛時,父親卻撒手而去了。

人生就是這樣糾結,得到的從來不知道珍惜,失去以後,才知道原來所擁有的是多麼寶貴的東西。如果父親還活著,他不會再如從前那般和父親跟陌生人似的,不理不睬,他會和父親如朋友亦如兄弟般地相處。如果他早明白這些,父親就不會自殺,父親會把他內心深處的隱情告訴他,也會把他的矛盾和糾結告訴他,他們會一起度過那段屬於父親最黑暗的日子。可是喬一川沒有這樣做過,那段所有人質疑父親的日子裏,他對父親依然不聞不問。

許大姐和餘秋琪被喬一川強行趕走了,病房裏隻有老爺子的鼾聲,他特別小心地移動著腳步,到了外間的沙發上後,才鬆了一口氣。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那是一套真皮沙發,坐上去柔而不軟,恰到好處。這讓他想到了所處的商場,無論誰和誰之間,如果一如這套真皮沙發一樣柔而不軟,恰到好處的話,就不會有這樣那樣的糾結。可是,上級與下級、同僚與友人之間的這個度,要拿捏得恰到好處,怕不是一天兩天可以修煉得到的功力。就拿路濤來說,他和老爺子之間也是一種客氣之中的回報,他並不是老爺子的兒子,老爺子更不是他的叔叔,他們隻是一種人情世故中的交往。如果路濤真的拿老爺子當父親,老爺子也就不會那麼客氣地要求他喊自己為叔叔了。親人之間,從來都是一種自然的、不加修飾的關係,這種關係不需要刻意而為之。

喬一川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想起什麼似的掏出手機給郝小麥發了一條信息:我在醫院陪老爺子,你要是工作不忙,就來醫院看看老爺子。

信息一發,郝小麥的信息馬上回了過來,隻有一個字:好。喬一川看著這個字,又是苦笑了一番。他和她之間越來越生疏,這種生疏連陌生人都不如。陌生人之間不存在愛與恨,更不存在尷尬與難堪。而他和她之間,生疏得讓喬一川痛心,也生疏得讓他尷尬和難堪。在秀湖島上,當郝小麥委屈地哭著一轉身時,他心痛,也難受。可是小雨一威脅,他還是棄她於不顧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她也沒有給他打過電話或者發過信息,所有的苦惱和鬱悶,她獨自承受著。想到這些,喬一川很有一種對不起妻子的感覺。雖然她給他戴了綠帽子,可很大一半原因是他造成的,他的冷漠,他的不思進取,把她推給了另外的男人,而他卻一直為這頂帶顏色的帽子而耿耿於懷。

喬一川還在想他和妻子的關係,手機響了,竟然是妻子的,她在電話中問:“老爺子在幾號病房?我到醫院了。”

喬一川說了房間號,就起身把房門打開了,他沒想到妻子會這麼快到醫院,說不定,她一晚上根本就沒睡著,她以前可是最愛賴床的。才幾個月的時間,他和她的習慣都變了。他不由得歎了一聲,走到窗戶邊,對外張望著。

窗外的美人蕉鬱鬱蔥蔥,把鮮紅和淡黃的花朵撐得滿目妖嬈,幾棵古老的迎客鬆蓬勃地向四周擴散著枝丫,把一種堅韌不拔的清秀,四季不變地展示著。喬一川的目光在妖嬈和清秀之間來回跳動,一種對美麗的向往,一種對堅忍的渴望,悄然爬進了他的心房,讓他在這刹那間,對大自然的物種有了一種感動、一種憐愛和一種想要撫摸的衝動。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喬一川一回頭,郝小麥進來了。她有些不適應地喊了一聲“一川”,他也有些不適應地“嗯”了一聲,兩個人便沒話可說,沉默地看了對方一眼。尷尬再一次迎麵而來,就在喬一川不知道該幹什麼時,老爺子喊了一聲:“一川。”他趕緊走進了裏間,老爺子問,“誰來了?”

喬一川沒想到老爺子原來早醒了,聽到了他和郝小麥在說話。他故意裝作輕鬆地說:“爺爺,您的孫媳婦來了。”

老爺子孩子似的笑了起來,大聲地喊:“孫媳婦快過來,讓老頭子瞧瞧。”

郝小麥便走進了裏間,看到老爺子後,她甜甜地叫了一聲:“爺爺好。”

老爺子要郝小麥走近一些,隔得遠,他看不清楚。郝小麥便走到老爺子跟前,抬著頭,讓老爺子仔細地瞧著。老爺子還真的瞧得很仔細,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目光交替而過,一邊瞧一邊笑,笑過後說:“一川,你小子有眼光,這麼俊的人兒被你找到了,畫上的人也沒我家孫媳婦俏麗。”

郝小麥被老爺子誇得滿臉通紅,偷眼去看喬一川,發現喬一川正好也在看她。兩個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他們便迅速扭頭去看老爺子。這個動作讓喬一川格外難過,他才知道,這夫妻之間,一旦有了溝壑,怕是一輩子都填不平了。

喬一川問老爺子:“爺爺,早點想吃點兒什麼?”他借故和老爺子說話,壓抑著這種難受的感覺。

“你們小兩口怕是有些日子沒見麵了吧?你們一起去吃,吃完給我帶一份江南的苕粉來。”老爺子一臉的笑,可喬一川不放心把老爺子一個人留在房間,要郝小麥陪陪老爺子,他一個人去外麵買些早點來。老爺子也沒堅持,喬一川就一個人去了。

喬一川下樓時,遇到了何院長,他帶著餘向東往病房走,喬一川很尊敬地喊了一聲:“何院長好。”又對著餘向東喊了一聲:“餘叔叔好。”

何院長也笑著回應了一下,就對喬一川說:“我和老餘去看看你爺爺。”

“何院長,不用了。我爺爺穩定下來了,謝謝你們。我爺爺怕麻煩,你們去了反而影響他休息。”喬一川趕緊阻止他們去看老爺子。

何院長還想說什麼,餘向東搶著說:“何院長,既然病人穩定下來了,我們還是回去吧,馬上是查病房的時間,我也得上班了。”何院長不滿地皺了一下眉,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望著喬一川說:“既然這樣,你有什麼事,隨時給老餘打電話。”說完,一轉身誰也沒看一眼就進了電梯。在電梯中,何院長一直沒再說話,餘向東和喬一川也都沒說話。

何院長到現在都沒有查清楚喬一川的爺爺是什麼身份,他帶著餘向東一大早趕來,就是想弄清楚這個讓邱國安如此緊張的老頭子到底是什麼人。可被喬一川一阻止,被餘向東一拒絕,他的計劃又泡湯了,他當然很不高興。這麼一點兒小事他都辦不好,成道訓那裏,他怕是不好交代。想想,他不該過早地把這件事彙報給成道訓,滿以為可以賣個人情給他,可現在倒好,還是沒弄清楚對方的身份。他以為餘向東肯定清楚,手術畢竟是餘向東在張羅。他昨晚側麵試探過餘向東,什麼都沒問出來。他想一大早來看看老頭子,親自問問老頭子,結果被喬一川一擋,他便沒有再進去的理由了。

電梯快到一樓時,喬一川想起什麼似的說:“何院長,您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把我爺爺轉到普通病房裏去,他不習慣住這麼高級的病房。”

“好的。”何院長滿口應著,說完,裝作很隨便地問喬一川,“你爺爺和邱總很熟悉嗎?”

喬一川一愣,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馬上說:“也算是吧,我爺爺和邱總的大伯是戰友。”

“哦。”何院長的聲音拖了一下,餘向東這時把目光移到了喬一川臉上,那是讚許的目光。喬一川馬上明白何院長的真正意圖,慶幸自己反應得快。其實邱國安有沒有大伯,當沒當過兵,他一無所知。

下電梯時,喬一川對何院長連連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又對餘向東笑了笑,之後出了電梯就往大街上走。

何院長盯著喬一川的背影看了一眼,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原來是一個普通老頭子,害他緊張了一晚上。

當喬一川把早點帶回病房時,老爺子和郝小麥不知道說什麼,兩個人都哈哈大笑。一見喬一川進來,郝小麥趕緊收起了笑聲,起身給老爺子拿苕粉。郝小麥愛吃醫院對麵一家徐記麵館的熱幹麵,她打開一看,正是她愛吃的,便向喬一川投去感激的目光,可他裝作沒看到一樣,轉身燒開水去了。郝小麥很難過,有一種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不過,她還是坐下來吃麵,可吃了幾口,發現胃裏湧著極不舒服的東西,她趕緊衝到了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嘔吐著。這幾天一直是這樣,她懷疑身體出問題了。可是就算她真的生病了,目前這種狀況,她也不願意讓喬一川知道。一個人孤獨,總比兩個人在一起痛苦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