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棠梨宮到壽安宮的路途並不算遠，小廈子也不打算給這個已經注定跌落塵埃的小主再多的麵子了。一路上幾乎是嗬斥了把甄嬛攆過去一般。後宮長長的街巷裏多少宮女內監視若無睹的從他們身邊匆匆而過。這樣的事情在後宮裏還少嗎？有什麼稀罕的了。甄嬛低垂著頭，滿心的憤恨卻是無能為力。經過一個角門時，青衫飄逸風流的男子正微笑著帶點無賴的模樣攔住一個清秀可人的女官。“你——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王爺，你再攔著我我就告訴皇後娘娘去。”少女的臉漲得通紅。“好啊，告到皇嫂那看是誰越矩，竟敢在本王的荷包內袋裏偷繡著一隻烏龜。你這是非議皇家。”男子理直氣壯。“誰……誰說那是你的荷包了，我撿了……就是我的了，我想繡什麼就繡什麼。”少女跺腳道。“你撿了就是你的了，真是賴皮。”男子揚眉，笑了起來。“我是小女子，又不是大丈夫。賴皮又怎樣？”少女撅起了嘴氣哼哼道。小廈子和跟著的另外兩個小太監彼此對個眼神，偷笑了起來。推搡著甄嬛腳步匆匆的就過去了。甄嬛卻回過頭去，眼尖的看到安陵容頭上的一枚翡翠珍珠簪，最普通的樣式，卻是最名貴的材質。一個女官，卻有這般恩寵。小廈子把甄嬛臉上的憤恨看了個清清楚楚，不屑的撇撇嘴。往日裏做的清高不流俗的模樣，還不是用來哄人的。看到一個女官得寵臉色就扭曲成這樣了。虧她平日是怎麼在沈嬪麵前做出那副親親熱熱，姐妹情深的模樣來的。“更衣甄氏，給太後請安。恭祝太後聖體安康，福壽延年。”終於來到了壽安宮門外，可是她又能做什麼？甄嬛絕望地看了一眼緊閉的宮門，還是跪下磕了個頭，淒淒楚楚不慎哀憐。吱呀一聲宮門卻被打開了，一個姑姑走了出來，臉色很平靜，眼裏卻是變幻莫定。“甄更衣請吧……”她垂下眼，讓開了身子。甄嬛猛然抬起頭，臉上又驚又喜。“多謝太後垂憐。”她來不及想太後為什麼肯接見她了，對於一個不得皇上寵愛冷落如斯的最低等小主而言，什麼智計什麼手段連皇上的麵都見不著，她又能做什麼？如今隻希望太後記得她風雨無阻，從不間斷奉上佛經的份上能給她幾分顏麵了。她閉了閉眼，緩步走了進去。輝煌華麗的宮殿隨處可見萬金之物，幾乎沒晃花人的眼。太後疲憊的聲音從內殿傳來。“皇上怎麼想著來見哀家了？”“母後這話兒子真是惶恐，仿若兒子不孝一般。”玄淩的聲音帶著漠然的笑意。甄嬛忽的渾身一顫，皇上怎麼也在這？小廈子他是——？！可是事已至此，難道還容她退出去。硬著頭皮走了進去。“更衣甄氏叩見皇上，叩見太後。恭請皇上與太後聖安。”下跪，問安，她用著最柔弱的姿態在太後床前跪下，頭垂得低低的，露出一抹極纖細白皙的脖子，聲音婉轉輕柔。太後愣了一愣。“甄氏？怎麼回事？誰讓你進來的。”太後不悅的皺起了眉。竹息侍候在一邊也是不解。正欲上前嗬斥甄嬛。玄淩淡淡笑著開口了。“是朕讓她進來的。見她對母後如此恭順孝敬，讓她被貶前圓個心願罷了。”“哀家不知道她。”太後看著兒子臉上的笑容，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發涼。“，母後可想起來了嗎？”玄淩嘴角挑起一抹詭異的弧度。“甄氏，抬起頭來給太後好好打量一番。”“是。”帝王渾身透出來的冷冽讓甄嬛已是全身冷汗，她顫巍巍的抬起頭。一刹那間，太後和竹息放大了瞳孔。下一刻，太後竟是笑得渾身發抖。“好啊，玄淩，你竟然——你竟然——”她指著皇上大笑著，卻是眼中有淚。“？”太後又冷冷笑著看向甄嬛。“好一個莞貴人。”“品行不端，教唆貼身宮女與李長對食。已被皇後貶為更衣了。”玄淩冷冷道。“既如此，皇上為何不更徹底些？貶到辛者庫去不更好！”太後冷漠地看了一眼跌跪在地臉色發白的甄嬛。“母後所言甚是。既如此，就不去無梁殿了。還是到辛者庫去吧。”玄淩從善如流的改口。“拖出去。”對著不知何時跟進來的小廈子一頜首，不過眨眼間，甄嬛已被拖出了寢殿。玄淩一挑眉，悠然的起了身。“母後既然精神不濟，那兒子就告辭了。母後多休息吧。”說完轉身欲走。太後幽幽的聲音傳來。”為什麼？”“為什麼？”玄淩一挑眉。“兒子也想問一句為什麼？當年朱氏遲遲未能有孕，兒子難道會不心急？明明後來已不再獨寵椒房，賢妃端妃等身子也算康健。朕甚至聽從太醫的按著她們的信期很是去了幾回。可是為什麼偌大的後宮就是一點喜訊也沒有？母後，若非當年皇後也是流著朱家的血，母後也不會讓她懷孕吧？”玄淩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寢殿裏極是冰冷。“皇後？朱家？”太後哈哈大笑起來。“哀家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把那個小賤人給宣進宮來！你以為她就是個好的？不要忘了慕容家在軍中擁有何等的威信！等你的大兒子長大了皇上可要小心著點！”“母後的話兒子從未忘記。前朝後宮是何等的關聯兒子當然清楚，可兒子這些年下來更明白一個道理。前朝安穩與否更重要的是帝王能否做到足夠強大足夠合格！靠著一味打壓後宮來平衡，那這個皇帝豈非可笑無能之極？”玄淩一甩袖子，冷漠的眼神就像一把刀一樣。”母後，你是朕的生母。朕記著你的話，朱家的富貴朕不會吝嗇，可也僅僅隻能是富貴。朕希望，予澤的身邊不要再出現任何一個不該出現的人了。”玄淩冷漠的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壽安宮。太後怔怔的靠在床頭，眼淚終於滾滾而出。“流朱，手上的活計做完就歇著吧，今天已經沒你的事了。”辛者庫內，管事的走到一個小宮女身邊吆喝道。“知道了，謝謝吳公公。”一個正吃力地搬著一筐雜物的小宮女感激地笑道。“沒事，你這丫頭好運。李公公因為你挨了板子還派徒弟來跟我說好話，叫我對你好點。”吳公公嘖嘖有聲到。”李公公不會真對你……”他嘿嘿笑了一笑卻把流朱嚇了一大跳。流朱一把跪在地上。”吳公公，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李公公是好人，請吳公公不要瞎說。“她邊說邊磕頭。小臉兒滿是淚痕。“你這丫頭真開不得玩笑。”吳公公連忙扶起流朱。“我瞎說的，李公公我還不知道，人挺精明就是心腸軟，他曉得你不是故意的也是被主子逼的。他也是可憐你。”流朱一抹淚，抽抽搭搭著。“李公公的好意奴婢記得，奴婢早早晚晚都會報答李公公的。”“好了好了，去吧去吧。”吳公公笑眯眯一揮手，流朱這才走了。“這丫頭倒真是個乖覺的，不錯得很。”一個管事姑姑走到吳公公身邊笑道。“瞧你那樣，你可不會骨頭癢了吧？”“個嘴碎的。”吳公公一個白眼。“咋不是個囫圇人，可心還沒黑到那種地步。這妮子年歲給咋當女兒還差不多。我估摸著李公公也是這想法。”倆人正說著呢，一個下手的小太監就過來了。“吳公公，有新人來報道了。廈公公請你過去看看。”“知道了。”他拍拍手晃了過去，“皇上身邊的廈公公親自送來的？看來不是一般人。”“可不，廈公公說了，原來還是個貴人呢，可惜沒眼力見的，惹惱了皇上又惹惱了太後，就到咱這來了。”“那可夠沒眼力見的，好好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