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柳一身傷疲,顯得有幾分落漠與蕭索,卻掩飾不住他那不屈不撓的堅毅之氣,聞言看了嫋嫋一眼,低頭不語。
王建急匆匆地走到阿保機桌前,雙手抱拳行禮道:
“徒兒參見師父。”
阿保機乍見王建現身,神態有幾分狼狽,不禁微微一震,聞言凝視著他道:
“建兒,你怎麼會來這裏的?”
王建聞言遂將嫋嫋相求一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但說話間卻有些心不在焉。阿保機不禁心中為之一怔。
嫋嫋見錢柳低頭不語,芳心難過至極,忽然想起他渾身血跡斑斑,還有不少黃沙,芳心一痛,淒然道:
“錢大哥,你又受了傷,是誰傷了你啊?”
見錢柳仍是低頭不語,幽然一歎道:
“唉!怎麼你的命總好像要鬥個不停,沒完沒休,為何不給自己半刻安寧歇息?”
說著,注視著錢柳耳際的沙粒道:
“讓我替你抹掉它!”
說話聲中,身袖中取出一方絲絹,溫和的伸向他的耳際。
錢柳一直緘默不語,見嫋嫋的欲替自己擦身上的沙粒,突然一聲不響的舒手抓住了她的玉手。
嫋嫋忽被錢柳抓住手臂生痛至極,花容微微一變,驚道:
“錢大哥,你握得我好痛,放手呀!”
一旁的王建聞言神色一變,大喝道:
“錢柳!你想幹什麼?快放開嫋嫋姑娘。”
說話聲中,提劍欲撲過去。
錢柳聞言,雙目寒芒一閃,冷哼一聲,一掌閃電般擊向嫋嫋的芳肩。
啪!“啊!”嫋嫋做夢也料不到錢柳竟會向自己下手,始料不及,啪的一聲脆響,被一掌擊中,驚呼一聲,身形踉踉蹌蹌的跌出。
嫋嫋一片真心,換來的卻是錢柳無情的一掌,心痛如刀絞,酸淚如雨而下。王建見狀大呼一聲:
“嫋嫋姑娘!”
飛身將她扶住,狠狠的瞪著錢柳道:
“你太過份了,嫋嫋姑娘為了你不辭千辛萬苦趕往金甲軍,途中更是險死還生!”
說著語聲高亢道:
“她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你如此待她!”
錢柳冷哼不語。王建一反溫文態度,阿保機也感愕然,心道:
“徒兒已經長大,其心事再非自己所能明白。”
意念到此,白然起身戚然道:
“建兒……”
“哦!”王建聞言一驚回道:
“師父!徒兒……”
啪!嚓……當當……
王建話方出口,錢柳啪的一掌擊在桌上,桌子頓時碎斷,茶杯等物紛紛掉在地上,白然起身緊握雙拳厲聲道: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裏?快說!”
阿保機見狀,黯然一歎,雙目微閉道:
“柳,你既已跟了我不少地,現在又何須著急?今次咱們要去的地方就是——彌隱寺!”
話一出口,起身付帳,帶著眾人離開了茶館。
彌隱寺,一派壯嚴肅穆,其主殿名日——禪慈堂。
大殿之上,供奉著一尊金漆巨佛。
金禪麵露一絲慈和的微笑,為整個大殿洋溢著祥和之氣,宛如極樂。
就在此祥和之地,一個人正散發著一股和這裏完全相反的黑沉殺氣,他就是——
錢柳!
錢柳隨阿保機多時,才來到彌隱寺,實際早已急不可待。
見寺裏的主持率人迎出,雙目寒芒一閃,凝視著阿保機道:
“你帶我來此幹什麼?”
阿保機聞言雙目精光一閃道:
“很簡單,我要和你賭一賭,若你勝我,便可取回睚眥必報劍。”
說著手腕輕輕一帶,睚眥必報劍立時脫手飛出。
“白白”一陣脆響,不偏不倚的飄落在巨禪手中。
彌隱寺主持見狀,情不自禁神色微微一變,雙掌合什,輕喧禪號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阿保機聞言麵色一肅,凝視著沉吟不語的錢柳道:
“柳,睚眥必報劍己沾滿了你的殺氣,故需以禪掌靜化,你若要得回他,就必須接我一招,這就是賭注。”
頓了頓提醒道:
“你別太爽快,我也有我的條件。”
說著指著眼前雪髯及胸,麵慈目善的老和尚道:
“倘若你接不下我一招的話,我便要你在此跟隨這位渡空大師修心十年。”
渡空大師聞言雙掌合什,朗喧禪號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錢柳聞言暗稟,凝視著渡空大師暗自思忖:
“眼前和尚原來是彌隱寺主持,亦是慧能師兄,與本虛在江湖中合稱不渡虛空之號。”意念一轉:
“阿保機修為登峰造極自己根本沒把握接其一招,但這是取劍的唯一機會,無論如何必須一試。”
意念至此,鋼牙一挫,點頭道:
“好!亮招吧。”
阿保機此舉,除為取劍,更想導錢柳回歸正途,故己決意出手,要其心悅誠服,於寺中苦修十年。
聞言揮手道:
“別急,你如今傷疲未愈,為了公平起見,還是先好好休息,我會在這裏等你。”
錢柳聞言搖了搖頭道:
“時候無多,要打明天打。”
渡空大師聞言單掌合什道:
“阿彌陀佛,施主如此執意,可能是改變一生的一個轉機!”
錢柳聞言為之一震,雙寒芒一閃,欲邁步離開。
嫋嫋見狀忙走到他跟前道:
“錢大哥,王建師父武功蓋世,你還是不要賭吧。”
錢柳聞言凝視了嫋嫋一眼,默不作聲,身形一閃,己然如流柳一般的離開了彌隱寺。
嫋嫋見狀急呼道:
“錢大哥!”
就欲追去。
彩菊忙拍了拍她的香肩道:
“嫋嫋姑娘,毋庸擔心!其實柳師兄倘若賭敗,能留在此處清修,對他未嚐不是好事。”
嫋嫋聞言回首淒然的看了彩菊一眼,旋即低頭不語。
彩菊的話固然有理,惟嫋嫋始終有不好之感,錢柳的感受,隻有她才能明白。
王建一旁見了,雙目中閃著不知是忌亦或是恨的眼神,心中有下種酸楚之感,冷哼不語。
阿保機目送錢柳背影消失,回首注視著渡空大師道:
“渡空大師,這次就勞煩你為此戰作一見證,更麻煩你借寺往宿。”
渡空大師聞言雙掌合什道:
“不用客氣,你能一心導錢柳回正途,兔蒼生受劫,老衲也敬佩得很。”
阿保機聞言悵然一歎道:
“不知慧能大師現在何處?”
渡空大師聞言不禁笑道:
“哈哈,我這個師弟,現在又在麵壁閣麵避思過啊,我們還是進內休息吧。”
說著與阿保機帶著王建,彩菊,嫋嫋入內。
夜靜霧薄,月掛柳梢。大地一處片寧靜。
彌隱寺內,比外問更為寧靜與清和,仿佛連一片落葉落地都清晰可聞。
禪慈堂內,雖然黝暗,卻並無一絲可怖之感,洋溢著無盡的祥和之氣。
堂僅有一點微弱燈光,門並沒有關,燈光閃爍,直滲入無邊的夜色中。
此進一個人己從外的夜幕中緩緩的步進。
他!
高大!
沉默!
長鬥蓬在晚晚中飛揚,他正是錢柳!
風中落葉輕舞,錢柳一聲不響的步入了禪慈堂,徐徐的步到佛像前。
靜靜的凝視著禪掌中的睚眥必報劍。又目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良久,良久,默然無語!
莫地,他竟出奇的坐在佛前的蒲團之上。
這是他有生以來首次坐於禪前。隻覺禪像笑容慈祥,很久以前也沒有人向他如此笑過,心中思緒如潮。抬頭仰視不語。
從前,他對禪像的感覺是不同於今!
那時他總覺禪的笑容虛假、欺世盜名!
但過去的每一戰皆令他傷疲不堪,迄今挺立不倒,隻因為他有一顆不倒的心。但這顆心早已流滿淚痕與厭倦,他需要的其實是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