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終於把所有戰績閱畢,沉思半晌,忽然向塞諸葛問∶
“誰是━━錢柳?”
他的聲音宏亮之極,恍如龍吟,不愧是九龍之尊!
塞諸葛為之一愕,他沒料到以幫主貴人事忙,居然會注意一個小卒,遂道∶
“此子三年前曾闖上天下第一天求進本幫,適逢幫主禦轎經過,便順道將他納為門下。
他入會已有三年,首兩年僅幹一些低微的雜役工作,直至去年,才正式開始參與本會大小戰役。“
黃巢聽罷略一皺眉,回心細想,終於記起來了。
是的!三年前當他經過天下第一關時,確實因聽聞一個孩子喚作六六,便毫不考慮把其納為門下,他甚至沒有掀起轎帳瞧他一眼,便已爽快的下了這個決定!
隻因為這孩子喚作━━柳,這個“柳”字,是黃巢心中其中一個秘密!
想不到於過去一年,在金甲軍十多場大小戰役中,此子竟然占了十場,每場俱是身為前鋒一員。
須知道,前鋒每每是一場戰鬥中最重要的一環,目的是為先行攻撼敵人軍心,故每名成員均須驍勇善戰,錢柳這小子年僅十三,且投效金甲軍隻是三年,卻已可屢次出征,且盡管其餘前鋒門下非死即傷。但他卻如常無事,顯見定有過人之處!
黃巢續問∶
“此子是何來曆?”
塞諸葛搖了搖頭,答∶
“不知道!據負責訓練門下徒眾的總教秦宗權道,這孩子性情孤僻,不喜言語,而且深諳一套掌法,可說是帶技入門。”
掌法?錢柳不是隻懂劍法麼?怎麼又會懂得掌法?
黃巢奇道∶
“他使的是什麼掌法?”
塞諸葛又再搖頭,道∶
“無法得知!秦宗權說,這孩子每當被問及師承何人,出身何處時,總是茫然搖首,像是所有前塵往事,全都記不起來似的。”
黃巢道∶
“也許他並非記不起來,而是不想說。”
塞諸葛陪笑道∶
“幫主說得也是!”
麵對黃巢,塞諸葛老是不知所措地笑,強笑、幹笑、諂笑、陪笑、甚至強顏歡笑!
瞧真一點,他的嘴原來不小,而且嘴角上翹,天生便是一張仰月笑嘴,不過,他的眼睛卻是不笑的!笑,隻是他本能的掩飾!
黃巢突然道∶
“既然秦宗權說得這孩子如此特別,老夫倒想見一見他!”
此語倒是黃巢由衷之言,這個經曆多場戰役而不傷不死的錢柳,竟然僅得十三歲!這樣一個謎一般的孩子,誰都希望見識一下。
塞諸葛哪會不明幫主心意,道∶
“這個屬下定當辦妥!”
黃巢“唔”的沉吟一聲,問∶
“除了戰績,還有什麼呈報?”塞諸葛道∶
“尚讓少爺率眾攻打千峰寨已經報捷,預計將於十日後返回總壇。”
這個尚讓,本是黃巢早年所收的入室弟子,也是唯一入室弟子,黃巢因無子嗣,故命下屬均稱呼其徒作少爺。
黃巢聽得塞諸葛所言,嘴角泛起一絲引徒為傲的笑意,道∶
“好!讓兒幹得好!塞諸葛,你先給我滾出去!”
伴君如伴虎,塞諸葛也不想過於久留,於是一麵躬身作揖,一麵笑道∶
“既然幫主沒甚吩咐,那……屬下這就告退了。”
言罷立即轉身,正想步出天下第一樓溜之大吉,豈料突又聞黃巢從後叫住自己∶
“塞諸葛!”
塞諸葛嚇了一跳,隨即回身低首,囁嚅道∶
“幫主,可還有吩咐?”
黃巢沉著臉道∶
“適才我好像命你滾出去,並非要你站著走出去!”
塞諸葛當下恍然大悟,化憂為笑,忙不迭點頭道∶
“屬下知罪!屬下知罪!我立即滾出去!”
說著即時俯身在地上翻滾出去,剛剛滾出第一樓,塞諸葛便聽見樓內傳來黃巢那宏亮而得意的笑意,心中更寒,慌張夾尾鼠竄而逃!
這就是權力!
它最駭人的地方,也是最迷人之處!
隻要有權,若要他滾,他不能站著走!
若要他死,他就絕不能再━━生!
三分教場,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這地方位於金甲軍內,壯闊無比,說它奇怪,隻因它雖名為教場,卻並非用作調教金甲軍門眾之用,反之,所有門眾僅可在教場外側的樓舍中接受訓練!
三分教場,其實隻為供幫主黃巢檢閱部下及觀看門徒比武而設,一切的堂煌建築,都隻為一個“萬人之上”的人。
因為他是黃巢,他便擁有絕對無上的權威可以享用一切!
試問誰敢不服?
今日,三分教場上又聚集了一批過千徒眾,歲數大多在十二至十六之間,可說是正當旭日初升之年。
可惜,這些本應向上求進的少年們並沒有胸懷造福社稷之心,卻一心隻求功利,故這麼小的年紀,便已開始浸淫於江湖仇殺之中。
是誰令他們變成如此?
如果他們全是大戶的兒子們,早便該享盡榮華富貴,誰希罕加入金甲軍以身犯險,以血汗急奪那片刻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