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並不算寬，也不算清澈。不寬的河邊一般都有樹，不清澈的河裏一般都有魚。
所以，你如果恰巧路過這裏，就一定可以注意到河邊那幾縷冉冉升起的炊煙，以及，炊煙後坐在那裏看夕陽的人，當然還有隨風四下蕩漾的淡淡魚香——死後被烤熟的氣味。
恰巧的事情很多。第一個恰巧路過的人很快就注意到河邊的煙和河邊的人，他鼻翼輕嗅，臉上立刻綻開笑容，匆匆咽了口口水，向河邊疾步而去。
“熟了？”路人問。
“熟了。”河邊的人答。
“好。”路人伸手拿魚，遞進嘴裏，邊吃邊問：“你還吃嘛？”
“不用。”河邊人擺擺手。
三條烤魚被吃盡的時間後，路人自我介紹：“我叫淩穆。”
“成天。”河邊人的回複。
“有什麼打算？”淩穆問，看了一眼專心看夕陽的成天，也把目光送向西方。
“收錢。”成天回答，語氣平淡地像毫無漣漪的水。
“嗯？”淩穆愣住：“錢？”
“三條魚啊！”成天終於轉過頭，棱角分明的臉麵向淩穆。
“靠！”淩穆鬱悶：“大哥，不是吧？您也沒說要收費啊？”敬語都用上了。
“我也沒說不收啊？”成天的表情很認真。
“那個，”淩穆想起自己吃魚的始末，往好了說叫豪爽，往壞了說就是霸道，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訕訕地說：“大家都死過一回，要不算了？關鍵是我沒錢。”
“也是。”成天揮揮手，繼續看已經落殘的夕陽。
淩穆有些尷尬，轉移話題：“成哥，你是怎麼……過去的？”
“不太清楚。”成天如實回答，腦海裏出現自己在奔跑中回頭的畫麵。
“哦。”淩穆表示理解：“我是血癌。說真的，現在這感覺……”他深深吸了口氣，剩下的話說不出來，也無需說出來。
“死”後重生，每個人的感覺必定不同，淩穆清楚，成天也清楚。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淩穆把之前的問題扯回來。
“熟悉下規則。”成天把自己放平，仰臥看天，西邊夕陽已下，些許餘暉僅留下一道細長的殘影。
“規則？”淩穆撿起一塊石頭丟進河裏，“滴咚”聲使夜色初上的河床顯得更加寂靜。“不是說沒有規則麼？”
“日落月升，風吹草動，怎麼能說沒有規則呢？”成天發現天空中已經有點點星光開始昭示著夜的到來。
“呃……”淩穆一時無語，隻感覺眼前這人思路和一般人不一樣，繼續使用殺手鐧——轉移話題：“據說所有的NPC都是超級人工智能，怎麼我一個也沒遇見？咦？你不會是NPC吧？”淩穆腦洞大開。
“NPC？”成天笑：“不是所有的NPC都是曆史或者傳說中有名有姓的人麼？節點是公元1999年？”
“好吧。”淩穆雖然一時信口亂猜，可想到此人開口就問自己要錢，又居然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過去”的，大有傳統遊戲中NPC故弄玄虛的做派，不由將信將疑，繼續試探：“這裏是什麼地方啊，怎麼就我們倆人？”
“你從哪裏過來的？”成天沒有回答淩穆的問題，反問。
“那邊。”淩穆朝自己過來的方向一指，“走了很久，出發時太陽正高，應該是正午。你呢？”
“我出來就在這裏。”成天答，繼續看越來越多的星星。
“果然不是一般的遊戲啊，連個任務都沒有。”淩穆感歎，幹脆也躺下來看星星。
“有啊。”成天淡淡地回應。
“嗯？你接到任務了？找誰接的？這裏有NPC？”淩穆大吃一驚，問題轟炸式襲擊。
“好好活一遍。”成天回答。
淩穆沉默，心裏大呼慚愧，是啊，重生世界，好好活一遍，還有比這更明確的任務麼？
“有人來了。”成天突然說，人卻依然躺著。
“難兄難弟。”淩穆正在沉思，一時提不起興趣，卻也聽到了腳步聲。
“咳、咳。”聲音從上方傳來，成天繼續看星星。
淩穆眼球翻滾，看見聲音來源，“我靠！”來人長發披肩，夜色正濃，淩穆被嚇地不輕，彈身而起。成天依舊不動。
“人？鬼？”淩穆向成天投去不滿一瞥，但吃人的嘴短，自己既然已經起來，順便搞搞外交。
“人，陶淵明。”來人聲音低沉。
“NPC？”淩穆眼睛放光，仔細打量‘陶淵明’，一襲長袍，披頭散發，果然不像正常人。
“此地乃桃花源，世外方寸，二位公子來意如何？”陶淵明出口文氣十足，成、淩二人聽來卻感覺不倫不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