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乾知道自己也勸不動他,他想做的事情,怕是到了南牆也是不肯輕易放棄的。
“如此你便小心些。”
“微臣這個還是曉得的。”嶽昀之笑了笑,隨後他就站了起來,再次向著那鏡子的方向行去。
蘇乾隱隱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昀之,你想做什麼,跟我說便是了。“
嶽昀之沒有回答,向前邁去的步子還在繼續著,後來他便直直地立在了鏡子麵前。
“昀之,不要去看,別看。”蘇乾滿麵悲愴,語音也顫了一顫。
“不礙事的。”嶽昀之輕輕地拿起那麵鏡子,轉身笑著對蘇乾道,“我並不害怕。”隨後他將那鏡子高高地舉了起來。
那鏡子猛地碎裂起來的聲音把蘇乾嚇了一跳,鏡子的碎片有不少都濺到了蘇乾的腳邊。
“昀之,怎麼了?”蘇乾的心裏漫過不妙的預感。
嶽昀之蹲下身去,撿起了一塊較大的碎片,那碎片在陽光下閃過的銳利鋒芒,將他的眼睛刺的生疼。
蘇乾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嶽昀之已經起了身,他隻能察覺到那抹銀光距離嶽昀之的臉越發的近了。
片刻之後,他就聽見了嶽昀之的悶哼聲。
再定睛看過去的時候,嶽昀之手上的碎片已經沾滿了鮮血,他那不成樣子的右臉已是鮮血淋漓了。
蘇乾不用細想,便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正當他愣神的時候,那抹銀光再次揚了起來。蘇乾這次是完全地反應了過來,他連忙就奔向了嶽昀之的身邊,將那碎片一下子就打了下去。
“嶽昀之,你究竟想幹什麼?”蘇乾這次是真的惱了。
他費盡所有力氣救出來的人,他怎麼能允許他這般輕視自己的性命呢?
他會好好活下去的,這是他親口答應自己的,他可不是一個愛反悔的人。
“皇上,若是微臣去了新月,微臣臉上的烙印便隻能這樣毀去了,否則這一定會被別人發現的。”
蘇乾頓了頓聲色,“昀之,你便留在新月吧,我答應你,定護你一世周全。”
“皇上,我不需要誰來守護,這是微臣甘願去做的。”
“朕不能這樣看著你這般傷害自己。”
“微臣臉上既然忍過一次傷,那這便算不得什麼了。”對於嶽昀之來說,再沒有什麼是比火烙更痛,更不能忍受的了。
既然他的臉已受過火烙之刑,那麼便是再鋒利的東西在他臉上在怎樣的去劃動,他都不會感受到半分的疼痛。
這就也能應了那話吧,“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昀之……”蘇乾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皇上,東宛我是要去的,我想離開新月。“
蘇乾沒能想到嶽昀之會說出來這話,”昀之,你還是恨著我的吧?“他啞著嗓子問道。
“微臣不敢。”
蘇乾轉過了身,“昀之,若是你想去東宛的話,我送你去便是。”
嶽昀之笑了笑,“微臣多謝皇上。”他再次揚起那碎片,血一下子就流淌了出來,嶽昀之那月白色的衣襟上都染滿了鮮血,多像是一支暗夜中兀自妖豔的花。
隻是已近枯萎之勢。
蘇乾也聽到了聲響,隻是再也沒有阻攔,沒有吭聲。他也攔不住。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為他尋得一個好些的大夫,讓他能少些痛苦。
這終究是他欠嶽昀之的。
也許嶽昀之就是想以這種近乎慘烈的方式讓自己能記住自己究竟欠了他些什麼,讓自己永遠記住他。
蘇乾記得很清楚,再也忘不了了。
沒過幾天,嶽昀之便以“嶽晉“這個名字進了東宛。
蘇乾回憶完這段令他心傷的往事後,馬車已經越來越接近新月了。他的心又不可遏製地猛烈地跳了起來。倘若夏子綃沒有說謊的話。
曾經他滿心關於嶽昀之的想法都會一一地覆滅,蘇乾實在是接受不得這個打擊。
那麼他又該怎麼去麵對那個因自己而受罪的嶽晉呢?
說來到底,終究是他自己的錯。
蘇乾輕輕地掀開馬車上的窗幔,夜已經這樣黑了,他向著外麵望了許久,也尋不到殘月與繁星的蹤影,隻怕明日又不會是個明媚的天了。
他突然就有些不想回新月了,其實這樣的總是在路上也是挺好的一種感覺,至少不會煩心。
蘇乾自打成為了太子,心裏就沒有一天完全地舒坦過,不,甚至是更久遠的時候。
帝王將相,又能如何,世上又有幾個真正快樂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