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玉不閃不避,任由劍勁透體而過,這種程度他自是不懼,哪怕身軀盡毀,恢複也不過一個呼吸罷了。
珩玉敢這麼做,蕭殊卻沒有這個資本,好在這道劍勁本就是他所斬出的,紅葉劍一挑一引,猩紅劍勁逐漸散去,化作最純粹的元力緩緩順著劍身被內丹所吸收,可他還沒來得及完全吸收,珩玉已然出現在麵前,他伸出一根手指,對準了蕭殊的額頭,凝如實質的靈力倏然刺出。
蕭殊一方麵要消化劍勁,根本無暇還手,隻來得及勉強側過身子,肩膀處頓時出現一個血洞,貫體而入的靈力霎時化作無數白光細絲,纏繞骨骼,刺破血管,最後破體而出,層層環繞之下將蕭殊禁錮的動彈不得,珩玉冷笑一聲,仍是沒有罷休,靈力再次化作劍刃,對準蕭殊的下丹田刺去。
“我說了,住手。”
玄一徒手抓住了靈刃,稍稍一用力便將其捏的粉碎,珩玉猛地轉頭,麵色猙獰的衝著玄一怒道“他說了什麼你沒聽到嗎?棄子?必死無疑為何還要如此盡心?哈哈,玄一啊玄一,你真以為隻有他這麼想嗎?他這番話你沒聽懂,我卻是聽懂了,是啊,何必如此盡心,便讓他們蘇醒又如何,待到封禁解除,你我說不得還能脫離此界,不如讓登仙道見鬼去吧,讓開!”
本就壓抑了千萬年的積怨,珩玉早已經絕望了,此刻的他心境大不如前,一個徘徊在仙魔邊緣的人,進退皆是痛苦,蕭殊這番話在他自己看來不過是表達了自己的疑惑,可在珩玉聽來卻尤為刺耳,尤為讓人心寒,自己放棄了一切,到頭換來的竟然隻有質疑,如何不怒?
“殺了他又能如何?縱然恢複修為又能如何?難不成僅憑你我就能殺光虛魔?就能阻止半聖複生?珩玉,你先冷靜下來,你心裏有怨,我又何嚐不是,是,他們用大義的名頭壓你,以道心有瑕為由逼你,可你若真成了魔,該何去何從?若是登仙道將你過去的身份透露出去,鬼道淵如何容得下你?即便你不在乎,你的師尊呢?你的弟子呢?他們又會怎麼想?你又該如何麵對他們?”玄一厲聲喝道。
“我……”
珩玉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好,玄一所言宛如利刃穿心,每一個字都是鮮血四濺,深可見骨,他呆愣了許久,最終搖頭輕笑,踉踉蹌蹌的連退數步,跌坐在地上,一時間竟是萬念俱灰,雙眸失神,靈壓迅速衰弱起來。
“珩玉你怎麼了!?”
玄一心中一驚,自己此言本是為了激起珩玉的道心,卻不料適得其反,竟讓他萬念俱灰,神魂隱隱出現寂滅之相,雖然無相境神魂長存不滅,再無壽歲之憂,但若是心死了,神魂也就散了,誰都救不了。
“玄一,我不像你,天生仙根道體,飛升渡劫對你來說不過是走個過場,再玄奧的道書仙法到了你手上,也隻需要多看幾眼,我沒這麼好的天賦,凡塵境的時候我不過是一個道觀的小道士罷了,道書上的一句話,別人隻讀三遍就懂了,可我翻來覆去念上一天,仍是不知其中真意,師尊常言我沒什麼修道的天賦,讓我成年便下山還俗去,可我不服,一天讀不懂我便花十天,十天讀不懂我便花一百天,所謂勤能補拙,我雖然笨了些,可到底不傻,待我成年之時,道觀內的書已經被我讀了個遍。”
珩玉揮手散去了纏縛的蕭殊的靈力,麵露微笑,似是完全沉浸在了過往的追憶之中。
“待到五十歲的時候,修得一身大黃庭,那個時候師尊已經走了,同門師兄弟們也都白發蒼蒼,垂垂老矣,同輩中唯有我仍是黑發健壯,不顯老態,但我仍是害怕,怕死,看著師兄們年紀越來越大,病痛纏身,甚至連床都下不來,日日吃丹喝藥,仍是逃不出生死輪回,成了一抔黃土,那時我便決定要出世尋仙去,去求那長生不死之法,不是為了什麼普渡眾生,救苦救難,隻是為了我自己而已。”
“世人求仙哪一個不是為了長生不死,你有這種想法本沒什麼錯。”
玄一此刻才恍然,珩玉根本就不是怨,他的道心在當年散去仙道修為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這千萬年來他不過是在苦苦支撐,靠著自我欺騙來忍受這種看不到盡頭,看不到希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