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小子心中有一惑,南北小師父不得解,便來此請教曉月師父。”蕭殊走到曉月身旁誠懇的說道。
“南北解不了?哈哈,我猜非是他解不了,而是他不敢解,南北太明白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曉月不由笑道,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徒弟了,就是因為太明白了,所以有些話南北不會去說,可就這樣推給自己,未免太看得起師父了。
蕭殊點了點頭,曉月說的半分也不差。
“你問了他什麼?”曉月一邊整理書籍一邊問道。
“為何天道不公。”蕭殊緩緩開口道。
此言一出,慧覺搖頭歎息,小叫花沉默不言,唯有曉月稍稍愣了一會,隨即笑道“那你說,天道如何才算公平?”
“這……”蕭殊思索了一會,心中卻沒有一個答案。
“你不知道,那你說,天道如何才算公平?”曉月又轉頭笑眯眯的問著小叫花。
“讓所有人都能吃飽,沒有戰亂,沒有人餓死,凍死,這樣才算公平。”
小叫花說著心中所想,曉月卻搖了搖頭,轉向慧覺問道“師兄,你覺得呢?”
慧覺搖著頭,一言不發。
“世人都道蒼天不公,瞎眼的說憑什麼我瞎了,他們能看見,窮困的說憑什麼他們有錢,我就要住著破屋子,蓋著破棉被,受了災的跳著腳罵天罵地,說來可笑,其實被他們羨慕的人也在說天道不公,就好像這世上一切不如意全都是天意。”曉月自顧自說著。
“山門口許多人挨餓,還受著病痛,因為天災,因為人禍,他們便罵著天道不公,可如果沒有天災,沒有戰亂,他們一樣會罵,為什麼,也許隻是今天手滑摔了一隻碗,也許是喜歡的姑娘被人搶走了,也許是買菜貴了一些,你問我天道為何不公?和尚倒想反問一句天道如何才算公平?”曉月反問道。
“還請曉月師父指點。”
這些年蕭殊所見所聞太多苦難,故此他從未想過這些,今日曉月這一反問,倒是讓他有種撥開雲霧的感覺。
“我道南北為何不願說,他此生付了佛法,不曾經曆紅塵,所知皆是書中言,這個問題其實許多人都能解,隻是他們不願承認,不願意看破,便用這句話聊以**,真正會把天道不公當成一個問題去解的,恰恰是心無所礙之人。”在曉月看來,蕭殊的眸子裏沒有太多的恩怨情仇,沒有煩惱瑣事,澄澈如泉。
“和尚多嘴問一句,施主武道境界為何?心境又為何?”
“天玄境,心入忘我。”蕭殊沉聲道。
“本因年少輕狂,奈何施主入了道,忘了我,不知凡塵苦楚,不明因果定數。”曉月慨歎道。
本是闖蕩江湖的年紀,哪知才入江湖,便出江湖。
“有人生為天子,有人生為乞丐,有人如施主這般,天資卓絕,成就武道宗師,也有人數十年如一日苦練,卻仍不過一介草莽,故此你才認為天道不公?”曉月舉了幾個例子。
“是。”蕭殊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天道若真要按人所想的來,人人生為天子,人人都是奇才,沒有天災沒有人禍,萬事萬物都如意,那這世間又當如何?”曉月走到燭台邊,取下蠟燭,忽的將其吹滅,看向蕭殊道“便如這燭火,頃刻即滅。”
蕭殊緊皺眉頭,若有所思的看著那青煙嫋嫋的蠟燭。
“天地不講仁恩,隻任自然,萬事萬物便如草芥,一視同仁,無為無造,萬物自相治理,故言天道不公,實則笑談罷了。”曉月拿著蠟燭從其他燭台上借了火,重新擺回了燭台上。
蕭殊仿佛如夢初醒,對著曉月拜了三拜,自嘲笑道“原來困了我許久的疑惑,不過是庸人自擾,天道如何能比之為人,既非人,便不存七情六欲,也就沒有所謂公平不公平這一說了。”
曉月連忙側身躲開道“和尚不是殿內金佛,你也不是和尚的弟子,天玄境的三拜可受不起,和尚要折壽。”
蕭殊不由失笑,難怪南北是那樣的性子,什麼樣的師父就教出什麼樣的徒弟,不像慧覺方丈這般沉穩,更多的是靈慧,言語間總有自己的理解和領悟。
“好了,這問也問了,解也解了,和尚還要看書,其他事不妨晚上再說。”曉月揮了揮手,打發著三人,旁若無人的又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