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車如人
名利場
作者：鄒平
人們常說：文如其人，字如其人，畫如其人。其實，行車又何嚐不是如其人呢。
幾年來，我每天早晚開車行駛在北京日益擁擠的道路上，正值上下班高峰，滿大街都是頭尾相銜的車流，若遇上堵車，大街小巷就都成了臨時停車場。此時你趕火車也罷，趕飛機也罷，急症發作也罷，孩子上學要遲到也罷，一旦陷入了這境地，隻好一切作罷。一步一挪，緩緩移動的車流，有時還不及走路來得快，但你卻不可能棄車而去，隻能按下所有的焦慮，一次次地看表，一米米地往前挪車。就在這焦急和等待中，透過汽車厚厚的鋼鐵外殼，我認識了開車的各色人等。
我最不喜歡的是那種自己開不了快車卻硬要占著快車道的人。一直以來我都納悶，北京環線主路上，既沒有紅綠燈又沒有路障，怎麼車偏就跑不起來總要排起長隊呢？後來才發現，那些占著快車道開慢車的人，就是道路堵塞的原因之一。有時不巧跟在了他們後麵，你這邊心急火燎地趕上班，他那邊卻不緊不慢在你前麵開著，你不明就裏以為是堵車，但眼看旁邊道上的車紛紛加塞兒超到了他前頭，這才恍然大悟，也急忙並線超車，過去一看，他和前車竟拉下了幾十米遠！開不快沒人怪你，開不快卻硬要占著快車道，就不免討人嫌了。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本來是要隻爭朝夕的，倒叫那些占著位置不辦事的人耽誤了多少事兒！
那種太會鑽擠的人，也叫人討厭。你在路上規規矩矩地開車，為防止加塞兒，和前車距離也不過一米左右，可他就能在你起步稍慢的一刹那或跟車忽快忽慢的一瞬間，倏地將車頭擋在你車前麵，硬鑽到你前頭，甚至連轉向燈也不打。你若不是眼疾手快一腳踏下去來個急刹車，非撞到他車上不可。碰到這種情況，哪怕是修養再好、脾氣再綿的人，也少不了要在心裏罵他一句。這些人，稍有一點機會就見縫插針擠著鑽著上，連針鼻兒大的好處也不放過，全然不管別人如何。
一些從不把交通規則當回事兒，到處投機取巧的人，也叫人不待見。明明他要直行，但看到直行道排隊長，就一打方向盤轉到拐彎的道上，一路風馳電掣的去了。開到必須轉彎的路口，也不管路上是實線還是虛線，冷不丁就強行擠進直行道。你若不讓他加塞兒，他就敢毫不相讓地和你並排一起擠，直到你硬的不如橫的不得不踩刹車讓他先過才算拉倒；或者最終你竟被擠到了路中間沒道的地方，而他卻來個鳩占鵲巢。你眼看自己老老實實排隊一步一挪好不容易到了這兒，卻被這種投機者占了先，心裏真是很不舒服，不知是該怪自己警惕性不高、跟車還不夠緊，還是該怪“鬼子太狡猾”，太會鑽營，心裏半天過不來勁兒。看到他這般投機取巧節省了時間又不受懲罰，一些人就立馬仿效，到最後成了誰遵守規則誰吃虧，誰投機取巧誰占便宜。於是乎投機取巧的現象大有蔓延之勢，遵守規則的老實人則成了冤大頭。在這種行情下，老實人和遵守規則的人還能堅持多久，是堅持一條道兒走到黑，還是隨波逐流改弦更張，這事兒還真不好說。
還有一種人太過油滑，長袖善舞，似太極高手。他自己慢騰騰地開車，但又絕不允許別人超過他。你按喇叭催他，他似沒聽見；你並線超他，他忙加速跟上。有朋友告訴我，有時超車，你不打轉向燈還好，越打轉向燈他越不讓你超。你明明看他與前麵車拉的距離很大，可你一旦想並線，他就一個勁兒地按喇叭，不讓你超。讓你那個煩！有時你該右轉出主路了，可還在左邊的車道上，你一個勁兒打轉向燈想並線，他偏不讓，眼看車流要上橋了，你的那個急啊，真恨不得撞他一下！於是，不禁想起人們所說在麻將桌上反映出的一些人的陋習：看住上家，防著下家，自己和不了，別人也別想和。
令人欣慰的是，在這心急火燎、分秒必爭的上班途中，時不時也會體驗到謙讓和禮貌，讓你感受一把君子的風範：西直門橋下自北向南三條道並為兩條道的過程中，一些車手不擠不搶，自覺遵循約定俗成的規則，左右兩邊一邊走一輛車，依序而行；狹路相逢，對麵的車遠遠在路口停下，靜靜地候著，讓你先過；路口、立交橋下和主輔路的進出口，當你打轉向燈需要並線時，旁邊的車自動減速，為你讓出一片空間；窄小的胡同裏，有車迎麵駛來，而胡同又不容兩車交彙，對麵的車主動倒車幾十米，禮讓你先過……每逢這時，你會由衷地向對方投去感謝的目光或向其點頭致意。在享受文明、體驗禮讓的同時，你會感到一種傳統美德的回歸和現代人的精神風采，促使自己學習效法緊緊跟上。
車行路上，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是生生不息的現代生活的一道風景線。大小高低寬窄長短赤橙黃綠青籃紫，形形色色的車輛，無不以其形狀、色彩、速度和行車風格，彰顯著車主人的精神風貌和品格，也如一麵鏡子，折射出社會文明的一個側麵。
（作者供職於財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