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老媽當媒人
人生百味
作者:宋春平
一、寡婦媽想找個男人
李梅提著不大的旅行袋下了汽車,匆匆趕路。
現在已經沒人用這種過時的旅行袋了,特別是像李梅這樣二十多歲的女大學生。同寢室的女生比著換背包,一個比一個高檔。可是,李梅不在乎,她沒覺得用這樣的旅行袋有什麼掉價。家裏條件不好,什麼活兒都靠媽一個人,她知道媽不容易,所以,從來不和別的孩子攀比,更不會伸手向媽要這要那的,她覺得能上這個大學,已經很好了。
李梅從記事兒起就沒見過親生父親。媽說在她兩歲的時候,她爸得急病死了,連張照片也沒留下。她隻知道父親名叫李福茂。爸死了,媽帶她來到現在這個叫南坨子的小漁村,一直住到現在。
南坨子這幾年發展很快,自從市裏將這片區域劃在經濟旅遊開發區內,這個原本不起眼的小漁村建起了漁港碼頭、海濱浴場、高檔酒店和別墅洋房,據說,再過兩年還要建豪華休閑度假村。
李梅的家住在村西頭的坡嶺上,眼下沒有被征用,房子還是老房子,青石黑瓦加上煙熏火燎,灰禿禿的顯得又老又舊。這樣的房子在南坨子已經所剩無幾了,所以,盡管兩年多沒有回來,李梅還是很快就找到了回家的路。當她看到家中的院牆、屋頂,老遠就喊:“媽、媽,我回來了!”
李梅緊跑幾步進了院子。院子雖然麵積不算大,但卻歸置得井井有條,菜地橫是橫豎是豎,特別是從院門到房門鋪就的一條青石板路和路兩邊的芍藥花、月季花,足以看出主人的情趣。
李梅心裏湧出一陣溫馨。兩年前離開家的時候,院子裏還沒有這樣的景致,現在竟然有了這麼大的變化,這不能不說媽實在是太能幹了,而且越來越有情調了,李梅原先的許多擔心這時消失了一大半。
突然,李梅透過一排豆角架的空隙,看見一個頭發灰白的男人的背影,他貓腰弓脊地在和泥、搬石頭,正修補著一段殘缺了的院牆。咦?家裏怎麼會有個陌生男人?李梅以為自己走錯了門,急忙轉身想退出院子,可是四下巡視一圈,確定這就是自己的家,她不由得好奇起來,這個多出來的人是誰呢?
很快,她有了答案:一定是媽雇來的泥瓦匠,想讓自己回來能看到整齊的院落和完整舒適的家。這麼多年了,媽的細心和要強一點都沒變。李梅這麼想著,心裏生出一絲酸楚和內疚,媽還是一個人裏裏外外地忙,什麼事情都要她自己去打點,女兒上大學以後,她更是孤苦伶仃,還要想盡辦法去賺錢,要不是媽供自己上大學,家裏日子也許不會這麼緊巴。
李梅見“泥瓦匠”還在專心致誌地幹著他的活兒,上前詢問道:“這不是劉香蘭的家嗎,你是誰呀?我怎麼沒見過你呀?”
“泥瓦匠”停下了手裏的活兒,張著兩隻滿是泥灰的大手,目不轉睛地呆呆看著李梅的臉,好像要在她的臉上辨認出什麼來。足足看了一分多鍾,他才有些口吃地說:“你,你是劉香蘭的閨女,叫……叫李梅?”
李梅奇怪:“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泥瓦匠”說:“聽……聽你媽說起過你。”
李梅說:“哦,怪不得呢……你給我家壘牆要多少錢呀?”
“泥瓦匠”愣了一下,回答說:“不要錢,管吃飯就行。”
李梅笑了,調侃說:“境界還挺高呢,以後我家這泥瓦匠活兒都由你來承包算了。”
“泥瓦匠”好像沒聽出李梅話裏調侃的意味,一本正經地保證說:“好,好,你家的活兒我都包了!”
李梅心裏惦著媽,不想再和“泥瓦匠”瞎耽誤工夫,收起笑容,問道:“我媽沒在家嗎?她上哪兒了?”
“泥瓦匠”指指海邊養殖區,說:“在海頭剝蠣子呢。”
李梅扔下手裏的旅行袋,撒腿就往海邊跑。
養殖區海頭上,白花花的海蠣子殼堆成十幾座小山包,每個小山包下都坐著一個用頭巾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她們雙手不停地掰開蠣子殼,把肥嘟嘟的海蠣子倒進桶裏。
女人們的裝束幾乎一模一樣,所以李梅跑到這兒的時候,根本分辨不出哪個是自己的媽,她隻得扯著嗓子喊:“媽,媽!你在哪兒?我是梅子!”
一個中等身材的女人突地站起來,兩手在圍裙上蹭著,朝李梅奔過來,嘴裏迭聲地念叨:“梅子嗎?俺閨女回來了,是俺閨女回來了!”眼淚順著被海風吹紅的臉頰淌下來。她就是李梅媽劉香蘭,今年四十五歲,雖然長年風吹日曬,辛苦勞作,模樣比實際年齡要老一些,但從她高聳的鼻子和秀氣的眉眼裏,仍能看出劉香蘭年輕時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
李梅撲進劉香蘭的懷裏,望著媽的鬢角,眼淚止不住地滾落下來,聲音有些哽咽:“媽……你都有白頭發了……”
劉香蘭抹了把眼淚,故作輕鬆地說:“你一走都快兩年了,媽能不老嗎?”說著,回頭和一個同自己打扮一樣的女人說:“三嬸子,幫我看一下桶,我回去一趟。”
母女倆回到家,院子裏壘牆的“泥瓦匠”已經走了,修好的那一截院牆還留著濕漉漉的痕跡。劉香蘭四下撒目一圈,未見有人影,便和一直挽著自己胳膊的女兒進了屋。
倆人還沒坐穩,劉香蘭便急忙問閨女:“學習累不累?學校食堂的飯菜順不順口?你宿舍住幾個人,冬天冷不冷……”
李梅笑著一一回答媽關心的問題。
劉香蘭仍不能放心,又問:“錢夠不夠花?城裏可不比咱鄉下,幹啥都得花錢,你別屈著自己。”
李梅說:“你常給我寄錢,還能不夠花?對了,你哪來那麼多錢?不讓你寄了你還寄,都是從嘴裏省下來的吧?”
劉香蘭岔開話題,說:“你別想那麼多,農村比城裏好過。”
李梅說:“別瞞我了……以後別寄了,我利用空閑時間去做家教,放寒暑假的時候還能打份短工,自己能掙錢,媽別再為我操心了。”
劉香蘭還想分辯什麼,被李梅擋回去了,因為她有重要問題要問媽,那也是她一路上都在猜想的問題:“媽,這年不年節不節的,學校又沒放寒暑假,你咋突然讓我請假回來一趟呢?”
劉香蘭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媽讓你回來,是想讓你見一個人……媽想找個搭夥的……”
李梅回來的路上想了許多媽叫自己回來的理由,比如想女兒了,家要搬遷,甚至是媽生病了,最可笑的是她猜媽是不是要招養老女婿,一準看中了哪個小夥子,非要讓自己回來相親……可她怎麼也沒想到是這個理由:媽要給自己找個伴兒、給女兒找個繼父。
李梅一下子愣在那裏,張大嘴巴半天沒說出話來。
二、這個繼父真流氓
李梅明白了媽叫她回來的意圖,心裏頓時五味雜陳,不知自己是該替媽高興還是該替媽難過。二十多年了,她早已經習慣了沒有爸爸的生活。
小時候不懂事,她沒感覺家裏缺了爸有什麼不好,別的孩子吃什麼她也吃什麼,別的孩子玩什麼她也玩什麼,總之,別的孩子該有的她也有,甚至別的孩子沒有的她也有。比如,她看見有些孩子挨爸爸打,她卻用不著擔心這個,反倒覺得自己挺自由的。
上中學以後,她才開始覺得家裏少了爸的難處,什麼大事小情全都由媽一個人去做,看著媽忙完家裏的還要忙外邊的,她開始體會媽一個人的艱辛和不易。後來,上了縣高中,住了集體宿舍,看到有的男女同學偷偷戀愛,自己遇到心儀的男生也常會臉紅心跳,那時候,她突然可憐起這麼些年來媽的寂寞和孤獨……
屋子裏沉寂了許久,氣氛也沉悶了許久。
李梅望一眼媽,才知道媽的眼神始終沒離開自己,此時流露出的是些許惶惑,更多的則是懇求和期待。她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笑著問媽:“媽,你怎麼突然就想開了呢?以前,有多少人給你介紹你都不同意,我上大學那時候還勸你在省城找呢,你也堅決不同意,怎麼現在突然要找個搭夥的了?”
劉香蘭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痛苦表情,眼圈紅了,隨即笑著說:“唉,歲數大了,有些活兒實在幹不動了……找個幫手吧!”
一句話說得李梅心裏難受起來,眼淚在眼圈裏打轉,怕被媽看出來,強作笑臉,說:“真的?”
劉香蘭故意說:“你不是一直要媽找嗎?怎麼,現在媽找了,你是不是嫌媽找得太快了?”
李梅蹲在劉香蘭的膝下,趴在她的腿上,動情地說:“媽……這些年苦了您了,是您受苦受累撐著這個家,還供我上大學……這兩年,我真的惦記您這件事,希望能有個人陪伴您。現在媽找到了,我舉雙手讚成,哪還會嫌快呢?”
劉香蘭撫摸著女兒的頭,說:“俺梅子真的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李梅站起身,坐到媽身邊,說:“媽能相中的人可不多,這個人肯定錯不了……對了,什麼時候能讓我見見這個人呢?”
劉香蘭伸手點了下閨女的鼻子試探說:“你真的急著想見?”
李梅正兒八經地說:“他也是我未來的繼父,後爸也是爸,我怎麼能不急著見呢?”
劉香蘭舒了口氣,說:“那好,他可能去了前院三嬸子家,我過去喊他。”說著,起身出了屋。
不一會兒,劉香蘭領著一個男人進了院子。
李梅一直趴在窗戶上往外瞅,這時候慌忙從炕上跳下地,下意識地抻抻衣服,又攏攏頭發,心裏有些緊張,不知道這個將要做自己繼父的人會是什麼樣的男人。
這工夫,劉香蘭領著那個男人已經來到了屋裏。
李梅正眼一瞅,吃了一驚:咦?怎麼會是他?
這個將要給李梅做繼父的人,就是那個灰白頭發的“泥瓦匠”!
劉香蘭盯著閨女的臉,向她介紹說:“他姓陳,叫陳茂生,在咱開發區建築工程隊當瓦工……看咱家房子、下屋、院牆破舊,經常過來幫著修補……心眼兒好,人挺實誠的。”
李梅原先沒怎麼留意這個人,現在要給自己當繼父了,這回她可要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打量這個人。隻見這個叫陳茂生的未來繼父,個頭差不多有一米八的樣子,他貓腰弓脊地站在媽的身後,兩臂垂直、兩腿並攏,呈立正姿勢,兩眼卻不時翻起來偷瞄著自己,這讓她想起一個詞來——猥瑣。再仔細看,此人方臉濃眉,年輕時大概是個不醜的男人,隻是現在麵色黝黑、灰頭土臉,寬大的手掌十分粗糙,有多處皴裂,指甲裏填滿了黑垢,一看就知道是個長期做粗活的人。
李梅替媽惋惜,甚至埋怨媽的眼力,不過出於對媽的尊重,她還是禮貌地問:“您今年多大歲數?什麼地方人?家裏還有什麼人沒有?”
陳茂生不知是緊張還是口吃,說:“我,我四十九了……北邊,淩岩人,家、家裏就我一個人。”說完,眼巴巴地瞅著劉香蘭。
陳茂生的這個眼神被李梅捉住了。不知為什麼,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做錯了事,忐忑不安地看媽臉色時的情景,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這讓她原本滿是失望的心裏湧起一絲感動,這個人好像很在乎媽,在媽麵前生怕自己的話讓媽不高興,這是她很願意看到的。
李梅輕鬆下來,話語顯得隨便了許多:“那您這麼多年一個人過,難道以前沒結過婚?您這個歲數,恐怕不可能吧?”
陳茂生望著劉香蘭,重現了剛才那種眼神。這時候,劉香蘭截住閨女的話,說:“老陳離婚了,早離了,他爹媽又死得早,所以,至今還是一個人。”
李梅還想問什麼,劉香蘭說:“你別像警察查戶口似的,我早都了解過,老陳是個老實人,嘴笨得像棉褲腰,你別難為他了。時候也不早了,把西屋收拾出來,讓老陳搬過來,他工地那邊條件太差了,飯也不應時,唉!時間長了把身體都造完了。”
李梅聽媽說出這話,知道等於一錘定了音,自己還想說什麼似乎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她眼前不由得浮現出另一個男人的麵孔,那張麵孔端正、儒雅,透出一股英氣和智慧,拿那張麵孔和陳茂生比,她惋惜地搖了搖頭。
晚上,劉香蘭給西屋燒了炕,安頓陳茂生睡下後,回到了東屋。
李梅躺在被窩裏閉著眼睛,耳朵卻緊聽著西屋的動靜。聽著腳步聲和一陣窸窸窣窣的脫衣聲,知道媽挨著自己躺下了,但她不想說話,她生著媽的氣,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把自己嫁給了又老又窮的猥瑣男人,她替媽不甘心。
劉香蘭似乎猜透了閨女的心思,說:“梅子,媽知道你沒睡,知道你對媽的事不滿意。可是,咱家這情況你不是不知道,媽一個人守著你過了這些年,沒能給你像別人家孩子那樣完整的生活,媽心裏愧得慌……媽歲數大了,早過了挑三揀四的時候,現在沒有別的祈求,隻求有這麼個托底的人幫我支撐這個家,幫你上完大學……”
李梅一把摟住媽的脖子,哽咽著說:“媽,別說了……我同意,隻要媽覺著好,我就高興。”
母女倆相擁著,哭作一團……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劉香蘭早早起身,抱柴火開始做飯。
李梅因為和媽說了大半宿話,仍迷迷糊糊地睡著。
突然,院子裏“喔、喔、喔——”響起公雞打鳴聲,李梅打了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眼前似乎有一個人影在晃動,她以為是幻覺,揉了揉眼睛再去看,這下可把她嚇壞了:真的是一個人佝僂著腰在炕沿邊上呆呆地瞅她,灰黑的臉幾乎要貼到她的臉上了。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她剛剛認下的繼父——陳茂生!
李梅下意識地緊緊抓住被子掩住裸露的肩膀,臉上充滿了驚恐和厭惡,嗬斥道:“你想幹什麼?流氓!”
陳茂生顯然也被對方嚇著了,他僵在那裏不知所措,嘴巴翕動著,勉強能聽到他在說:“我,我就是看看,沒想到把你吵醒了?你,你睡……你睡吧……俺燒火去。”然後,像犯了錯的孩子,尷尬地一步一步退出東屋。
李梅越想越氣,這個繼父果然猥瑣,這過來第一天就敢耍流氓,以後時間長了,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情來呢!她穿好衣服下了地,想把陳茂生的劣行說給媽聽。
可是,看到在外屋做飯的媽的樣子,李梅打消了告狀的念頭。因為這時候的劉香蘭一臉的輕鬆、快樂,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陶醉和滿足感,她想起這時的媽也算是新娘子了,趕緊把話咽了回去。她實在不忍心打破媽現在的幸福。
“狀”可以不告,但氣不能不出,她衝到水缸邊舀水、洗臉,把臉盆和刷牙杯子弄得叮當作響。
可是,那個陳茂生似乎看不出眉眼高低,或許看出來卻並不在意自己的行為,他依然我行我素。有好幾次,李梅故意突然地把目光掃向陳茂生,結果每次都能看到陳茂生的目光直直地對著她。這讓李梅忍無可忍,終於,有一次趁著媽不在,李梅開始訓斥陳茂生:“你咋恁流氓呢,總看我幹啥?你別以為我媽好欺負,她留你在我們家,是希望你對她好,你得把心思多往她身上用!你倆的事我沒反對,那是看在我媽的分兒上,你再流氓兮兮的,別說我攆你走!”
陳茂生的頭耷拉到胸前,身子保持筆直的立正姿勢,連說:“是,是!”
李梅“哼”了一聲,扭身走了。
三、給媽當一回媒人
第三天,李梅吵吵要回學校上課,她實在忍受不了這個繼父的騷擾。
陳茂生不但毫不忌諱地繼續偷窺李梅,而且毫不顧忌劉香蘭的感受。有次吃飯,陳茂生當著劉香蘭的麵端詳李梅,還往她碗裏夾菜,讓李梅最惡心的是他還說,你,你這閨女長得真好看……
李梅忍無可忍,終於和媽攤牌了,李梅說:“媽,我看這個陳茂生不適合你!”
劉香蘭說:“咋了?”
李梅說:“你沒看他天天瞅我,還說那麼肉麻的話?”
劉香蘭輕描淡寫,說:“他那是稀罕孩子。”
李梅氣得不管不顧,說:“我看他像是從監獄出來的,而且犯的是流氓罪!”
劉香蘭生氣了,說:“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不能這麼沒禮貌。”
李梅第一次看見媽給自己撂臉子,心裏很委屈,賭氣進屋找出自己那個旅行袋,往裏胡亂塞隨身用的物品。
劉香蘭勸閨女說:“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再多住兩天吧。”
李梅說:“耽誤得多了,課程不好補。”她說的也是實話。
劉香蘭知道多說也沒用,默默地為閨女收拾行裝。
不知什麼時候,陳茂生回來了,他手裏拎著一個嶄新的女式背包,低頭走到李梅麵前,把包遞給她,一聲不響地出了屋。李梅看著這個新背包,知道這是當下流行的新款式,許多同學都背上了這種包,她也曾幻想能有這樣的背包,可她就那麼一想,早不惦記它了,仍拎著那個老舊的旅行袋。現在,這種時髦背包出現在眼前,她眼睛一亮,可隨即又暗淡下去。她將手裏的背包往炕上一扔,嘴一撇,說:“我不稀罕!”
李梅拎著旅行袋走到院子裏,回身叫媽別送她了,自己忍不住又望了望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家。當她的視線掠過西屋窗戶時,猛然發現窗玻璃上貼著一張灰黑的臉和一雙失神的眼睛……
李梅回到學校好幾天了,心情一直鬱鬱寡歡。這次回家,她做夢也沒想到會同媽鬧得不歡而散,心裏愈發恨那個陳茂生。要不是他闖入媽的生活,絕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