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後,男人每天都會到她院裏來住,明明是大她十來歲的一國之君,有時在她麵前卻像個小孩子。他的國事似乎總是處理不完,到她這裏時,隨行的太監手裏還拿著幾本文書,他處理的時候她會在身邊陪著,他處置完畢,會用疲憊的目光看著她,眼中愛意卻有增無減。
那種熟悉感與日俱增,冷凝香也說不出究竟是為什麼,她父親雖然是個朝廷命官,但官職並不高,她自小長在市井,宇文邕是皇子,自小生活在深宮大院,怎麼想她和他也不會有一麵之緣,更何談相識。可這股熟悉偏偏是無法忽視的東西,尤其他和她同床共枕沉沉睡去時,她盯著他的眉宇,總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
某夜明月當空,男人陪她賞完月,獨自在榻邊沉沉睡去。她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熟了,旱神大人又出現在夢中,這麼些日子未見,冷凝香以為她因她的決定而生氣,這輩子或許都不會搭理她,沒想到她又在夢裏招呼,仍舊是溫和的語氣,對她道一句“好久不見”。
冷凝香覺得,這位神女生前一定十分任性,在這一點上她和男人竟然有些相像,都是一樣任性的家夥,冷凝香竟然有些同情那位神君大人,敬佩他對旱神大人的包容,她想知道是擁有如何強大內心的男人,才對這麼任性的女人如此寬容……
“你不是不要理我了?”冷凝香在夢中問,“還來找我做什麼?”
“你就這麼想跟我撇清幹係?”旱神大人回得有些無奈,“我是你,你是我,咱倆這輩子都無法分割,不止這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我躲起來隻是不想打擾你的生活,隻是需要時間讓自己平複下來,你又何必如此絕情?”
她絕情?
她隻不過做了自己人生的選擇,卻在旱神大人口中成了絕情……
冷凝香頗感無奈,“那您這回又是……”
“來看看你……”她道,“你畢竟和我有些聯係,他怎麼樣,待你好麼?”
此問一出,冷凝香便知道了旱神大人這回見她是想做什麼,這話聽著是在問她過得如何,其實她關心的是她是否已下定決心嫁給皇帝,而她下定決心的表現,無外乎就是和皇帝有夫妻之實。
旱神大人生於上古,那個時代不該會有太多禮數約束,她應該也不用顧忌問出這些,但即使是神明,也無法掩蓋她是女子的事實,女子總是臉麵太薄,而且這是她個人私事,旱神大人隻能這麼委婉地問上一問,她若聽出了,如實回答她是最好,她若聽不出,就當她沒問過……
冷凝香想了想男人沉睡的臉,決定‘裝傻’到底。
“他待我極好……”她對旱神大人道,“我父親幾日前剛剛官升三階,他還說,日後我有了兒子,一定冊立他為太子……”
她父親幾日前官升三階是事實,但冊立太子的事兒卻是她胡謅的。本來想好的回答裏並沒有這一句,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出口又臨時加上,這句話要是讓男人聽到了,一定誤解她是個有野心的女人,說不定會因此冷落她,讓她連生兒子的可能性都沒有。但這是在她的夢境,她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想胡謅便胡謅,不用擔心男人聽見,扯了謊也無從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