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聽蒼溟轉述,麒麟城破,蒼溟帶著他跑出很遠,然後開始講述麒麟城被圍困伊始的事情,他的語調很低沉,提到父親的抉擇時,有些難掩的傷悲。
“少宇,你知道那個混賬得知你父親的決定在眾人麵前說什麼嗎?”
蒼溟坐在大石頭上,他的坐騎臥在一邊,寒少宇記得那是一匹黑色戰馬,因逃出麒麟城時受了些傷,毛皮已失了光澤,蒙著一層暗紅的血色,不知是它自己的,還是蒼溟殺死的敵軍的鮮血。它就臥在那裏,和蒼溟一樣沉穩,仿佛不久前發生的一切都隨風而逝。
“那個混賬說,你父親那樣的血統修為,不可能生出應龍子嗣,而麒麟城除了母親隻有我一隻應龍……”
蒼溟沒有說下去,大抵是因那些話說出來便是玷汙已逝的父親。寒少宇知道他想說什麼,知道那個混蛋舅舅的暗示,這猜測他自小就聽過,但母親和蒼溟是清白的,他是父親的兒子,這點從他的樣貌眉宇便不容置疑,可在那些無知的族人眼中,或許他們在乎的,隻是父親的血統修為怎麼會生出異族子嗣,如果這種現象發生了,那一定是母親和蒼溟之間有了什麼。
“這樣的境況持續了一段時間,那個混賬的攻勢漸漸在麒麟城中有了效應,那幾日你母親都很傷心,後來連鐵虎那個混蛋都開始勸說你父親放棄你們母子,但你父親拒絕這樣做,他說他絕不會拋妻棄子,若這麼做了,就玷汙了他的尊嚴,也玷汙了麒麟部族的尊嚴……”
於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滅族之災,那一瞬間寒少宇終於明白,原來導致父親慘死的罪魁禍首竟然是他。母親和舅舅雖然是異母姐弟,但出嫁前,都對那個小弟弟不錯,所以舅舅對她不會下殺手,或許就像他說的那樣,當父親交出母親和他,舅舅會將母親囚禁起來,但還是會拿她當姐姐對待。但於他,他自出生便被外祖父視為應龍一部的繼承人,若父親將他交出去,舅舅為了首領之位,一定會害死他,然後,或許他會將母親毫發無傷送還父親,而一切的代價,也隻是父親母親失去一個兒子……
父親深知舅舅的打算,代價隻是一個兒子而已,於身死滅族這樣的處境相比,何足輕微,但那是他的兒子,是他的骨肉,雖然和他不同,雖然是異族,雖然旁人都說或許這並不是他的兒子,但他還是為了這個兒子賭上性命,甚至不惜賭上整個部族。
或許對於父親,他隻是為了男子的尊嚴而戰,但蒼溟對他說這些,就是在告訴他,此戰意義不止如此。
“所以,你要好好活著,為你父親的希望活著。”
好好活著。
那四個字,一直支持他到如今。
那天在山道旁,嫣兒用白嫩的小手握著他的手,仰著小臉望著他,就像當年他還是個小不點,用小手握著父親的手,仰著小臉望著父親。
寒少宇伸手拍拍嫣兒的腦袋,就像當年父親伸手拍拍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