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個為了一道細小傷口對他大呼小叫的軒兒,南郊應龍神殿曾經的小殿下,他寒少宇的親生兒子,就在他麵前被文君用匕首戳著喉嚨毫無抵抗之力,用和曾經一模一樣的可憐目光望著他。那種目光讓寒少宇困惑,滄海桑田時過境遷,軒兒的眼睛除了多幾道皺紋好像也沒什麼變化,就好像……白長了這麼多年歲。
想起曾經的事情,寒少宇並不太想出手,那種寒了整顆心的感覺一點兒都不好受,他曾經吃過許多次虧,直到今天都不想再次體驗那滋味兒,但茲事體大,軒再怎麼說都是他兒子,他自己生的兒子,含著淚也得養大,即使如今已經老成這幅德性,在他麵前,卻還是兒子。
兒子啊……
造孽,這輩子就是來討債的。
寒少宇雖這麼想,身形卻先一步動了。
其實他也在考慮要不要就此放任文君胡作非為,或者弄出個意外狀況,讓軒這個孽子血濺當場,或者不死吧,弄成個殘廢讓他當不了天君也是極好的。這兩種情況無論哪種發生,都是將軒從天君之位上拖下來的好方法,屆時他也不必因這件事和君上針鋒相對,畢竟四海八荒的神族也不會認同一個死掉的神仙或者一個殘廢當天君。
但那畢竟是兒子啊……
即使是個孽障,也不必非要殺之而後快。再說這個兒子就是草包了點兒糊塗了點兒,對長輩有些不敬,他們之間的父子關係,又何必鬧到那步田地。
但不可否認,對軒這個親生子,他確實動了殺念。
想想就覺得可怕,怎麼好像從決定替雲藏伸冤開始,從踏入這軒轅神殿開始,無法抑製殺念,就像瘟疫般在身體裏蔓延開來。
寒少宇其實也知道原因,或許最初的殺念,隻是當年站在麒麟城顛,被母親箍著下巴,親眼看著父親倒下,父親被砍掉了腦袋,舅舅揚起刀,血濺在半空裏,被風一帶,恰好有一滴濺落在眉心,當年的他抬手摸了摸眉心的血,那血還是熱的,還有父親的體溫……
嗜血的殺念很有可能就是那一天埋進了身體中,而後的日子,步步緊隨,成了他生命中無法擺脫的夢魘。
最初的殺念隻是一粒隨風而來的種子,可這種子不巧在他體內生了根,而後的每一次對決征戰,每一次浴血沙場,都催生的這顆種子更加茁壯,逐漸破土,萌芽,出莖,長葉,到了今日,在他體內已經長成盤根錯節的參天大樹。
可是也很奇怪,青鳥陪他的那些日子,這些殺念卻不見了。或許這樣說也過於絕對,但青鳥在身邊時,日子的確愜意,殺念也沒有蘇醒,他也沒有像今天一樣,一會兒想殺這個,一會兒又想殺那個。
“父君……”
突然,軒叫了他一聲,驚覺回神,指縫間的粘稠感讓他很不舒服,粘稠的液體從指縫滴下來,“吧嗒”一聲,在靜寂無聲的神殿格外響亮。
寒少宇低頭,手縫掌心,均是一片暈眩的紅色。
“父君,你……你的臉……”
臉?
寒少宇不解,他甚至不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