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少宇坐於軒轅神殿,身旁侍奉的牙將有些緊張。
他能察覺到牙將的緊張,同牙將一同提調到應龍神殿當值的仙軍都有個特點,相比寒嘯天和那些一直跟隨的家臣,這批新提調的家夥心思單純,打理殿中事務總是不擅偷懶,你如何交代他們就如何去做,寒嘯天背地同他咬耳朵,說這群孩子都死心眼,太實誠。
死心眼有時是件好事,太實誠也是,或許這個時代的凡間需要一個有韜略的君王引領天下大局,然而這個時代的神界,卻是缺乏心思單純如牙將的神仙的。寒嘯天眼中的不擅變通隻是立世不深如同未雕琢的璞玉,並不意味著死蠢無法差遣,心思單純是一件好事,至少對於他那南郊一方神殿來說是這樣。
剛剛在殿外候旨牙將就已認出那個去南郊提水君上天的小天官,寒少宇跟值殿天官一打聽,才知那小仙本是南海水君身邊的一個近侍,因聰明伶俐辦事很得水君歡心,六太子華彬得寵的某一年,蘇青娘娘的心腹因僭越天規,被天君降旨罰往下界曆劫,華彬就問他父親南海水君討了這個近侍送於祖母蘇青,後來又在某一年的佳節,被蘇青當做禮物送給軒轅帝君跑腿兒……
“神君是不知道……”值殿天官是相熟老天官的遠房侄兒,上回華彬大鬧軒轅神殿,也是虧這孩子和殿中侍衛支應才拖了許多時間,“那小子年輕,嘴甜,拍馬溜須的時候那張嘴就像抹了蜜,不止帝君,就連嫘祖娘娘也很喜歡他,我叔叔雖然侍奉了君上大半輩子,最平順的時候,也沒那小子受的恩寵多,其實何止後宮何止仕途官場,我們這些打雜值殿的,也是暗潮洶湧,我估計沒幾年他就爬到我叔叔的位置了,到時候我們這些小仙更沒活路……”
“為何有此一說?”鳳熙當時問了句,“你叔叔的位置一定是你的啊,他現在雖然年紀大伺候不了君上,不是還被君上恩典住在軒轅殿裏,年節時他還來過南郊給二表兄送過年禮,你叔叔的衷心仙品不是那個從下界提調的小仙能比的,即使他年紀大了,還是能在帝君麵前幫襯你說些好話的,再說你也在軒轅神殿侍奉多年了,作為品行四海八荒諸神仙都看在眼裏,還有上回華彬在軒轅殿鬧事,你可是天官中功居首位,單論功勞,君上也不該舍你選他。”
“可惜我叔叔沒教過我拍馬逢迎。”值殿天官有些感慨,“近些年,四海八荒對君上的奏表,都是些滔滔不絕的稱頌之詞,君上聽這個聽習慣了,自然也習慣一個能說會道的天官侍候。我因為有叔叔提拔,總被那小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等他掌權一定會迫害我,若我走投無路,煩請幾位神君看在往日同我叔叔的交情上,幫襯一把,讓我去您殿中當職,有一方棲身之所……”
“這個自然。”鳳熙搖著扇子答,“等你走投無路就去西荒火鳳神居,別的不用,照看好我夫人就是。”
“若你沒走投無路的機會呢?”寒少宇卻拍了拍值殿天官的肩膀,“我遊曆四海八荒的時候,曾經相熟的諸多天官裏,也隻有你叔叔年年不辭勞苦親自跑到南郊給我送年禮,那些東西雖都是帝君所贈,但其中總有一方樸質的木盒,裏麵是些好玩的東西,不名貴,但很別致,那是你叔叔送的,最近幾年的年禮裏,除了同樣樸質的木盒,還多了一個小錦盒,那是你送的,你們叔侄兩個一直以為本君什麼都不知道,其實誰惦記我誰不惦記我,本君清楚得很……”
值殿天官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名貴物件,說出來臊人,我爹娘死得早,自小被叔叔帶大,常聽他說起您,心中敬仰,年節便拖他帶些東西送於神君,也算圓了這份心境。”
“心境你圓了,所以這回本君也幫你圓個心境。”寒少宇道,“你安心做這軒轅神殿的值殿天官,以後也安心承襲你叔叔天官都管的位置,安心伺候君上不必改變什麼,活於世上固然艱難,但最不應舍棄的,卻是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