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種四處彌漫的死氣也很討厭,嗅著總有種壓抑絕望的味道。難怪野仙中有個說法,說冥界的死氣是世上最毒的東西,無論仙魔,若是修為不高,定力不夠深陷其中,即使不想死,也會不由自主萌生死的念頭,這是最恐怖的事情。

好在青木臣的修為定力足夠應付這裏的境況,但還是害怕擔憂的,他飛時就在想,是不是木頭的沉淪買醉,也是在這死地待了太長時間,受到死氣熏染,所以才消沉得胡鬧,他覺得一定是這樣,在木頭身上雖然發生了許多糟心事,但木頭是個珍視生命的神仙,還在麒麟城的時候,木頭的師父父親就不止一次教導過他,“少宇,既然生在這世上,就要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

寥寥四字,青木臣不知木頭是否聽進耳中,他卻是牢牢記住了,也許是出生就和母親飄落在外,他對饑餓對寒冷,對這個世界殘酷的認知,都超過許多許多神族甚至凡人。麒麟城居住的那段日子,是他生命中最溫暖的時光,但他在羨慕木頭出身的同時,也沒忘記木頭在那座城裏所有的不快樂。

“我要是像你一樣是隻小鳥就好了……”他記得某次木頭坐在院子裏這麼說,撫著他的羽毛,露出些羨慕的神色,“像去哪兒去哪兒,不用被父親被師父管著,你不知道蒼溟有多煩人,我出城遛馬他都要跟著。”

“擔心你唄,笨蛋!”他當時叫了一聲,用腦袋蹭著木頭的掌心,“你從出生就是神族的貴公子,當然不知道外頭的世界有多危險,所以在這件事上你師父是對的,你是應龍沒有什麼不好,我是青鳥,也不見得比你好!”

木頭不懂他叫聲的含義,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說什麼。其實青木臣那個時候,有一段時間非常失落,因為陪伴木頭的時候,他絮叨說了許多話,有意義的,沒意義的,他想他聽懂,可他根本聽不明白。

現在這個樣子,感覺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時候,隻不過他褪去了灰色的絨毛,青羽覆身,而木頭仍然是記憶裏碧藍如海的眼睛,但卻已經忘了他,忘了自己曾經救過的一隻野鳥。

飛了個把時辰,終於抵達彼岸,遠遠就看見一片豔紅的花海,木頭的白袍在豔紅中格外顯眼,他靠著一塊大石頭坐著,醉著,遠處的黃泉水一片死寂,和冥界的空氣一樣,發散著壓抑絕望的味道。

青木臣收起翅膀,降落在最近的花叢中,從緊簇的花枝間蹦跳穿過,走一段距離,就小心翼翼從花中探出腦袋,瞧一瞧不遠處的木頭。

還好,木頭並沒有察覺。青木臣看到他背後層疊的空酒壇,有些心酸。

又近了些,木頭仰著頭靠在大石頭上,醉眼朦朧,臉上淚痕未幹,右手擎著半壇酒,偶爾側頭,會看看死寂的黃泉水。

“呐,瀝膽,你可真會選啊……”他對著黃泉水喃喃道,“那年叫你走你卻選擇留在這裏,這裏真清淨,真是個好地方……”

“主人,你醉了……”低沉的聲音自黃泉之下傳來,“心裏不痛快出去殺個人也好,何必憋著,何必要靠那些貓尿一樣的東西發泄……”

雖然明知不該,但青木臣還是有些讚同那個叫‘瀝膽’的家夥的說法的,酒這東西不是好東西,借酒澆愁這種蠢事不該是木頭這樣的神君做的,不痛快的話,殺個人發泄一下好了,反正凡界那麼多惡人,殺一個少一個,或者念及他們都是炎黃子孫是君上的子孫下不了手好了,那四海八荒那麼多為非作歹的妖魔,去殺兩個,也算替天行道,何必要靠酒這東西宣泄?

“發泄,我沒有發泄……”

青木臣在心中嗤了一聲,瞄著那醉貓一樣的醉龍,暗罵這家夥真是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