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院廳,老烏龜將他引入正殿,仍空無一人,靠牆打了一排架子,黑漆漆說不上是什麼材質,但看得出十分堅固耐用,上麵都是酒器茶具,造型別致,做工材質都十分考究,似乎這洪澤湖水君府內所有奢華,都集中在這一排的酒器茶具上,寒少宇細細看過,發覺唯獨少了一副青銅爵。

“‘貴客’還未走?”寒少宇問那老龜,“你家水君好生吝嗇,既然將這貴客奉為上賓都沒空來見我這父祖,款待卻不拿出天君年節必賜仙釀,反而以凡人所釀的高粱酒做招待,是何道理?”

老龜一怔,看他神情有些和剛剛不同,“神君如何知道我家水君款待客人是用高粱酒?”

寒少宇伸指一點架上空缺,“此處少了副青銅爵,高粱酒配青銅酒爵別有風味,世人都道大禹治水是大功,孰知對好酒者而言,大禹真正的功績卻是造酒。昔日夏禹時儀狄作酒,禹飲之,甚甘醇,這酒就是高粱酒,治水那年,我受人所托,化為應龍以尾劃地引流入海,事後大禹請我喝酒,喝的就是這高粱酒,盛酒的酒器,就是青銅爵。”

老龜長出一口氣,也不知是什麼意思,也沒說什麼話,繞回廊兜了半圈,轉過一排房舍,假山之後別有洞天,遠遠看著像是路到盡頭,近了,卻有條蜿蜒小路,都用青黃玉石鋪就,看著頗為素雅。走到盡頭豁然開朗,這院落雖然外頭看著樸素,內裏空間卻比雲藏的錢塘江水君府還要空曠。這處又是個院子,中央不大的一方池塘,一邊種滿水草,另一邊是些稀奇古怪的石頭,有的上頭還有大家題字,隔著池塘遠望,嶙峋的山石後麵,可以看見一方圓桌上擺滿酒食,相對坐著兩個人,一個看著像是文興,另一個卻不認得,兩人都趴在桌上動也不動,看著是真喝醉了酒。

“他就這麼躺著,你們也不管?”

老龜眨了下眼睛,“水君喝醉從來不讓我們管。”

這是什麼答案?

想想每回自個在殿裏喝醉,寒嘯天還有那幫家臣都杵在殿裏伺候,又是端茶又是蓋被子,攪得他沒法安眠。

“我聽說你家水君不討天君喜歡?”寒少宇又道,“可看這宅邸雖然樸素,卻比錢塘水君府邸還要廣闊,看來天君對文興還是有些喜歡的,不然怎麼會賜這麼大宅邸……”

“這小的不知。”老烏龜回道,“或許水君其他那幾個兄弟的宅子都這樣,甚至比咱們水君更大,天族龍族看重血統,水君雖然不受寵,和錢塘水君相比卻是嫡出,因嫡庶之別,規製還是有些區別的。”

寒少宇不答,隻是覺得這類似凡間的嫡庶之製確實可笑,若是皇帝選太子,隻因是嫡出就選個傻子坐於高位,而那庶子隻因生母出身卑賤,再賢德也隻能位及人臣,幾代奠定的天下大統,莫不是要因這愚蠢的嫡庶製度葬送,還真是令人唏噓。

走近,文興對麵的人動了動,妖瞳睜開的一霎,襯著滿頭如火的紅發妖魅異常。

寒少宇一怔,這妖怪的麵貌,竟然讓他想起久未見到的半血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