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星君被凰烈綁進殿中的時候,寒少宇正看著後院花景。
那些棗樹燒掉以後,後院光禿禿的,僅有的景致就是溪畔的一片青竹。
寒少宇喜歡竹。
他降生之前,家中院落就有一大片地方養著竹叢。父親和祖父也都喜歡竹,小時候祖父始麒麟總是喜歡抱著他,指著那些剛冒出頭的竹筍,“少宇,未出土而先有節,乃淩雲,乃虛心……”
寒少宇知道祖父是在以竹為誡告訴他長大要做君子,隻可惜後來諸多變故,讓寒少宇看清這個殘酷至極的世界,君子的下場似乎都很慘。
單純論景,他是喜歡青竹的。自那些棗樹砍伐燒掉之後,那是這諾大一方神殿唯一能看到生機的地方,但這應龍神殿本就荒涼,後院隻有這一處竹叢,未免更襯淒涼。青鳥還在時,寒少宇就有重新栽種些花木的念頭,隻是被諸事所累,又實在不知栽種什麼,才將這個念頭暫時擱置了。
但沒想到,凰烈出門後不久,就有兩輛龍馬拉的馬車停在殿前,押車的小統領遞上書信,被牙將接入殿裏,寒少宇看了書信才知文成不知從哪兒聽說很久之前他移種海棠的事情,竟然上了心,特地輾轉錢塘,委托百花仙子幫忙,弄了整整兩車上好的西府海棠。
“百花仙子還遣了兩名花匠來幫忙……”小統領是文成府邸的侍衛統領,許是第一次到南郊有些緊張,跪在神殿上,雙腿都在微微顫抖,“仙子還有一番話委托小人轉告,隻是……”
“直言。”
寒少宇坐在石椅上低聲說了句,沒了那些家臣侍衛,聲音回蕩在神殿中威嚴莊重,毫無溫度,小統領吞了口唾沫,雙腿又顫抖的劇烈了些。
“稟神君……是些……是些冒犯的話,小人……小人不敢……”
寒少宇默默哀歎一聲,放柔了調子,他並非有意嚇這小仙,隻是獨坐高處,莫名就凸顯出威嚴來,“恕你無罪……”
“百花仙子說……仙子說您與她相識也有四五百年,交情不算太好,也沒有差到哪兒去吧,她是一方花仙對移種花木之事本就在行,您想在神殿栽種海棠卻不找她幫忙,即是生分又是輕視。此一番送了這些海棠來,又遣了兩名花匠幫襯,這批海棠如果沒種活,她立刻上書找玉帝卸任花仙一職……可若是活了……”
“若是活了……她如何?”
小統領吞了口唾沫,“若是活了,天君要是刁難太子一家,還望神君您看在這些海棠的份上,看在仙子心意,出口保太子一次……”
寒少宇聽這話不知如何回答,從這個角度看去,那兩名花匠就跪在雨裏,殿外細雨如梭,明明是深冬時節,那兩輛龍馬車上的西府海棠卻開的瀲灩,粉色的花瓣綻在雨裏,雖然不盛,卻讓他想起那年的海棠花林。樹幹並不粗壯,隻有小臂粗細,卻長得頗高,並不是凡間品種。根係上的泥土還是新的,想來大抵又是百花妹子壓榨哪裏的花仙,從人家栽種的花園子裏起了兩車拉到這兒來。
老實說,這份禮送進他心裏了,時至如今,即使再自我否認,寒少宇也難以抑製對青鳥的想念和心思,他應該是對他有些心思的,隻是青鳥傲氣中足那日甩了他就再沒飛回來,人都不見,還談什麼心思。
但這份禮又讓寒少宇覺得憋火。
尤其是想到那個他一直當朋友的仙子,那個他傷重突然表白的仙子轉眼就為文成操持到這個份上,想起這些,寒少宇就覺得不舒服。
這倒不是他小氣,更不是覺得仙子仙品有什麼問題,隻是一來文成的事情牽扯到天族政事,仙子久居下界向來遠離權力爭鬥,這次她怎麼會攪合到天族的事情裏。二來就是文成那小子動的這份心思,他是從哪兒聽說他寒少宇有移種海棠的意向,又找仙子幫襯尋了這麼多上好的海棠,連花匠都遣來了,與其說這是送禮巴結,不如說,他是在威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