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究竟會不會回來呢?

即使他是修為高深的野仙,怕也抵不過傷心絕望這麼多次。寒少宇記得他還是青鳥時陪著自己的樣子:蜷縮成一團簇在胸前,兩隻小爪子緊緊把著他的手指,偶爾夢囈,會顫抖著身體發出不間斷的鳥鳴,以前他以為青鳥有這種表現是他拋棄過他一次,他好意放他高飛,他卻蜷縮在樹洞裏等他心軟回來接他,即使是有青蛇盤繞在附近視他為獵物,也不改初心……

現在看來,這番體悟未免是膚淺了,那年海棠花林一別,或許他已落下心病,畢竟和黃帝之女相比,四公主仙籍地位都高過他不止一籌,那人自認隻是一介野仙,青衣粉衫加身,仰頭雖有草廬遮風避雨,但他還是沒自信,在那人心裏,他寒少宇是聲名在外的戰神,是四海八荒敬仰的神君,而他的茅屋草廬是容不下他這座大佛的……

鳳熙說,野仙是卑賤的,在四海八荒那些正統神族眼中,所謂野仙,或許隻是寂寞作陪,填房納妾的玩物……

寒少宇從沒將小東西當做‘玩物’。

鳳熙說了那話之後,他隻覺得無奈,更多的是憤怒。在他心中,有仙籍的正統神族沒有多麼高貴,野仙也沒有多麼卑賤,甚至大多時候他都認為,他們這些上古神族正統,活得還不如野仙逍遙自在,那些看似光鮮的背後是無法理解的痛苦,隻是大多數神族選擇無視,著重享受光鮮身份帶來的諸多裨益,而和他同樣心思的,被困於鳥籠一般的神殿中,進退不得罷了。

“二殿下也不用傷心,有緣千裏來相會,青鳥一定還惦念你,沒準等他氣消了,某一天也就飛回來了……”

隔壁的屋門動了動,兄長換了甲束,合了門從裏頭走出來,看他單衣站在院子裏同鴻升說話,搖頭,又折進屋去翻了件厚實的翻毛披風。寒少宇本來想叫住他,他那愁死人不償命的兄長是忘了他本身是生於極寒之地的應龍,但兄長的動作太快,他剛張開嘴屋門就被拍上了,他還沒來得及歎氣,兄長又拿著翻毛披風從屋裏走出來。

“你自己保重,我昨晚已經叮囑過凰烈和青鸞,再過幾日,讓他們送你回南郊。”

兄長麵色清冷留下這句,鴻升俯下身體,讓兄長跨上他脊背,寒少宇有些無奈,他這個哥哥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冷,就算是訣別,也沒對他笑上一笑。

鴻升馱著兄長拍打翅膀飛起來,沒飛出多遠寒少宇又叫了一聲,隻好在空中兜了一圈折返,拍著翅膀懸停在上空。

“怎麼?”兄長坐在鴻升背上問了句,“是需要什麼,還是有別的事?”

“兄長不嫌麻煩,就飛去南郊一趟,我之前早說過的,寒嘯天和家臣們都是驍將,不該就此埋沒,兄長把他們帶走吧……還有庫裏,有些仙蜜清茶,小東西不在都是麻煩的物件,讓寒嘯天一起帶著回北郊,兄長得空,就泡些喝吧……”

墨淩風的眉蹙了蹙,想要拒絕,腦中聽見鴻升聲音,又點頭應下了。鴻升說少宇身上有傷煩心事又很多,還是先應下,去南郊應龍神殿取了東西,再跟寒嘯天統領說說讓他過來一趟,還可以和少宇有個照應,至於把寒嘯天和家臣們帶去北郊的事兒,等他們見到少宇,再做打算不遲。

墨淩風默認這是個好主意,鴻升振翅飛進雲層裏的時候,他最後瞟了眼少宇站的地方,一片雲霧中他披著翻毛披風似乎咳了幾聲,然後捂著胸口踉蹌走回屋裏。

時過境遷這麼多年,墨淩風都忘了,寒少宇上回受這麼重的傷,是何年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