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實是什麼?
現實就是命運又同他寒少宇開了個玩笑,寒少宇一直覺得他娘親在生他時可能沒算好時辰,所以從他降生那天開始,命運似乎就一直在跟他開玩笑。他選擇了他最不想要的生活,被聲名所累又難以擺脫,以前四方遊曆,很多時候他都羨慕那些居無定所的野仙,沒有正統仙籍雖不被天宮承認也和聲名無緣,卻也因此,過著最逍遙最自在的日子。無規矩管束,碰見投緣的,管他是神是魔都可以對坐飲茶相談甚歡,若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劃清界限便好,沒有天宮幹涉沒有權利爭鬥也沒有爾虞我詐,遇到喜歡的攜手一生神仙眷侶,未償不是世間美事。比起這高聳入雲的應龍神殿,寒少宇更懷念海棠花林的茅屋,那兒承天接地,沒有規矩沒有束縛,門一開就是青山蒼翠瀑布如簾,哪像這神殿,高牆危樓,好不容易有條溪水,入口處也要用石牆封死就留個進水口,整座大殿就像個密不透風的鳥籠子。
“少宇,你要不要跟兄長回北郊……”
那日他躺在醫官處,醫官的小院中常年晾曬各種草藥,處處都是藥香,兄長掀開帳子走進來,金甲未除,就坐在他身邊,伸手摸了把他的額頭,蹙眉露出些擔憂的神色。寒少宇伸手撫平兄長的眉宇,大概是混種關係,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總是生病,深夜清醒,房中一點孤燈,幾乎都是兄長在旁邊守著,見他醒來會抬手摸摸他的額頭,溫度若還未退下,兄長總會蹙眉露出擔憂的神色,他隻大他四百歲,寒少宇至今都不知道,那時的兄長明明也是個大孩子,怎麼會有心思徹夜不眠照顧另一個孩子。
“你跟兄長回北郊,這樣我,鳳熙還有鴻升都可以照顧你……”
兄長是顧念他的,對於他這樣清冷的性子,能說出這話已然不易,也就不要奢望什麼煽情。寒少宇搖頭,大戰在即,兄長和鳳熙軍務纏身,他又怎麼能讓他們分心照顧他。
“哥哥,你把寒嘯天和那些家臣帶走……”寒少宇道,“他們是驍將,待在應龍神殿是屈才,你把他們帶走,我也好一個人靜靜……”
他很少叫墨淩風“哥哥”,幾乎每次用這種略顯隨意的稱呼,都是有事相求,而這請求中總是有些不容拒絕的成分,多年相處,寒少宇相信墨淩風也清楚他的脾氣,所以他一定不會拒絕他。
“那你怎麼辦?”
墨淩風問出這句,寒少宇笑了笑,“讓你把寒嘯天和家臣們帶走,又不是帶走所有人,百年前天君和帝君不是還調了一批侍衛,雖然和咱們家那些人比起來笨了點兒,但還能使喚,其中有個牙將做菜很好吃是百花仙子的人,他因為開罪我被趕去夥房,一直扣著炒菜也沒放出來,寒嘯天一走我是該把他放出來了,讓他頂寒嘯天的位置,也不算虧待……”
兄長並不相信,躊躇一陣沒立刻答應,竟然出去了,再進來又答應了,寒少宇瞄著帳外的白色裙擺,想也知道他剛剛出去,必然是找百花仙子求證。
“鳳熙說我這麼多年脾氣不改,沒想到兄長也一樣……”寒少宇樂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還要你去跟別人求證……”
墨淩風笑了笑,“你沒少騙過我,類似這種事情,你總喜歡騙騙我……”
“哥哥,我想喝酒,你去幫我弄幾壇好酒……”
“也行。”墨淩風應著,支著腦袋靠在床邊,並未動身,“我去幫你弄幾壇好酒,順便再訂兩口棺材,回頭你喝死了直接躺進棺材,我也正好用佩刀抹脖子陪你,也省的一人苟活,省的晚上母親托夢問責,責怪我沒有好好照看你,天天這樣,那真是生不如死了……”
“兄長什麼時候學會開玩笑的?”
早知道他不答應,說那句也就是嘴貧逗逗,就他現在這樣莫說喝酒,估計吃點辣椒也能嗆死,寒少宇征伐沙場多年,也受過傷,但應龍體質讓他不管經受什麼都能極快痊愈,今次卻是拜青鳥所賜,他終於嚐到了些苦頭。
“拜你所賜。”墨淩風又恢複平時清冷的樣子,拍拍他的手臂,“青鳥的事兒怎麼辦?要不要哥哥派人幫你找找……”
寒少宇舒了口氣,鳳熙一番話還沒消化,沒想到兄長後腳來,又提起了青鳥。
“你怎麼看?”墨淩風見他不答,又問了句。
“他要來便會來,要走也沒人留得住……”寒少宇道,“兄長莫不是忘了,那小子化成青鳥陪我兩千多年咱們都沒看出他身上半點仙氣,他要是有心躲著,咱們是上仙如何,是上古神族又如何,還不是看不出半點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