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邁開的步子,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矯情,白九櫻又折回去拉半血狐狸同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微微低著頭,半血狐狸的目光一直停在他倆交握的手上,白九櫻麵紅耳赤,想放開又猶豫,幹脆豁出去握緊半血狐狸的手兩人一同進入阿爹書房。
隻看了一眼,她就衝了出去,這回扶在洞壁是真的吐了,半血狐狸折出來蹙眉,想去夥房找水找柴燒給她喝,她忍住反胃的衝動,拽住半血狐狸卻說不出話,現在她大哥死在洞裏,未清理前,這裏的任何食物她都不想吃,任何水她都不想喝。
“不行你就帶著夫人先出去吧,再外麵等著,我……我把這裏收拾一下你們再進來……”
半血狐狸絲毫不顧那些穢物,蹲在她麵前看著她,拉著她的手雙眸溢滿柔情,白九櫻搖頭,拉他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再次踏入書房中。
大哥被倒吊在洞頂,用繩索捆著,脖子整個兒被劃開就連著一點皮肉,表情驚恐,早已死去多時,頭顱底下放著平日夥房用來盛水的大木桶,裏麵盛了大半桶血,周圍地上還有許多血,都已經幹涸。
阿爹書桌上的毛筆也有一隻沾了血,筆毛淩亂顯然是被用過丟棄,洞壁上用血寫著一行不大不小的字,“你子殺我子,我殺你兒子”……
如果沒有桌上留下的一撮火色頭發,白九櫻怎麼也不會想到是那晚後山的那隻火狐狸,可那撮火色的頭發就擺在那裏,耀武揚威般向阿爹宣戰。半血狐狸看到那行血字和那撮火色長發,握著她的手緊了緊,鬆了,邁了兩步跟她拉開些距離,側過臉,額前的發垂下來,半邊火色半邊墨黑,遮蓋大半張臉。
白九櫻知道他在介意什麼,那晚因她表白,這兩天半血狐狸才敢打開心扉才敢跟她表露心意,而今他那混賬老爹,隻用了一行血字一撮頭發,就將他打回原形。
他是火狐狸的兒子,這點是事實他無法否認,所以他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再同她在一起,再做她白家的上門女婿。
這是個心結。
火狐狸對他這個兒子,做的最殘酷的一件事,就是在那年冬天用狐媚術將半狐的娘親拐到床上去,然後在她肚子裏種下了這個兒子。
而半狐的娘親呢?
白九櫻覺得她也不是個好母親,她也做了差不多殘忍的事,她懷孕後抱著僥幸沒有打掉半狐,將他生下來,又沒有疼愛和保護他。
龍哥哥以前總說“每個生命都有活在這世上的權利”,以前是年紀輕閱曆少,白九櫻對這話體悟不深,但今天這樣的事兒就發生在身邊,還是自己確定心意喜歡的人,她第一次覺得無助,不知如何勸慰。
“你別……”
心焦半晌還是開口,想說的話卻像被石頭壓在腹中怎麼也說不出,白九櫻動了動唇,再出口,卻隻有歎息。
半血狐狸側過頭,唇角勾出無奈的一抹笑,雖然有額前的發遮著,白九櫻還是覺得他的眼睛有些微紅,他身手遞來一柄短劍,是白九櫻防身的那把,從他那次用這把劍傷了火狐狸救下他,這幾天這柄短劍都被白九櫻委托給他保管,沒要回的原因僅僅是覺得膈應,白九櫻這麼多年在狐狸洞在青丘,雖然總被三哥阿爹督促修煉法術武藝,卻從未用這柄短劍傷過誰,如今第一回見血,沒想到就是半血狐狸親爹的。
“你要不要殺了我,為你大哥報仇?”
白九櫻搖頭,她不喜歡半血狐狸現在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喜歡。
“你還是殺了我吧……”半血狐狸喃喃道,“你不殺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該不該自殺,你在後山說讓我當你白家上門女婿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終於在一片黑暗裏窺到點兒光明,現在光明消失了,我再次回到黑暗中,卻發現自己如同一個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