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當時刮著她的鼻子跟她說她不嫁是因為這輩子都不想再遇上一個阿爹那樣的人,還埋汰應叔祖也是無聊,怎麼會跟小孩子家家提這個。

白九櫻當時眨了下眼睛沒有說什麼,龍哥哥封殿南郊,那麼大的一座寢宮卻隻有一宮一殿,聽流言說,當年軒轅帝君為他修建這所宮殿時曾想過多修幾宮的,卻被龍哥哥回絕,龍哥哥跟他說,他的應龍神殿除了他本人,隻設一宮一殿,隻能再有一個主人。

“那這算不算貞節牌坊?”白九櫻捏著棋子笑了下,“其實你這麼做和立貞節牌坊沒什麼區別,龍哥哥你又不是貞婦,你要貞節牌坊做什麼……”

應龍神君頓了頓,抬眉瞄她一眼,“小丫頭片子!”

他落了最後一子,“將軍!”

下棋和行軍打仗沒甚區別,白九櫻是個小丫頭片子自然下不過他,不過她卻肯定龍哥哥是變相給自個修了一座貞節牌坊,那個牌坊是留給誰的自然不言而喻,不過她那會還沒動芳心,說這些,也沒什麼情緒和想法。

後來慢慢長大了些,白九櫻卻知道阿娘為什麼沒有再嫁,不是因為這輩子都不想再遇上一個阿爹那樣的,而是她放不下阿爹,或許阿爹生命中不止阿娘一個女人,但在阿娘的生命裏,隻有阿爹一個男人。

白九櫻坐在茅屋裏,聽外頭雨聲淅瀝,早上剛停,現在又下起來,阿娘在夥房裏絮絮叨叨,叮囑她多穿些衣服穿厚一點兒,還說最近青丘可能會迎來第一場雪。

白九櫻看了看自己身上單薄的紫絛衣並不在意,她又不是半血狐狸,她長有厚實的毛皮,即使變化成人形也不懼嚴寒,隻要氣候不是冷得特別過分,這樣的天氣還是很舒服的。

阿娘不知什麼時候走出來,已經飄了一屋子的飯菜香味兒。白九櫻坐在廊下,盯著阿娘的眼睛,知道她有話要說。

“你三哥把你送來,你應該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白九櫻微微點頭,“他想我想清楚,但是我越想想清楚,就越發想不清楚……”

她娘坐下來,拍了拍她的手,“感情的事情是這樣的,你也別把自己逼得太緊,娘親也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畢竟你對應叔祖思慕了那麼些年……”

白九櫻擺擺手,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從北郊麒麟神君開玩笑的一席話捅開那層窗戶紙,她好像就有些排斥別人談論那些年她思慕應龍神君的事情,而且每提起應龍神君,心裏也沒了之前的悸動。

白九櫻清楚地記得她最喜歡他的那些日子,即使是從青丘的集市上聽到他早年打仗的一場戰事,她也能興奮地一晚上都睡不著覺,即使做夢,也會夢到白天聽來的故事,夢境中應龍神君白袍藍甲銀槍駿馬,睥睨沙場,勢不可擋。

但現在卻不一樣,她娘的話雖然仍然如同投入心海的一塊石頭會泛起波瀾,然而不消片刻,卻也寧靜了。

白九櫻想,或許她早就放下他了,就在竹林,就在那個深夜,她興高采烈提著食盒去竹屋探望,卻被他一句玩笑話惹毛從那裏跑出去,或許在半血狐狸給痛哭流涕的她抱抱的時候,她就已經放下他了,隻是她對半血狐狸……

思及至此,白九櫻的頭又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