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少宇躺在鳳熙身邊望向天上,澄澈的一方天空,萬裏無雲接近黃昏,和那年在炎帝部落看到的一樣,然而又有些不一樣。

是什麼不一樣呢?

差不多的澄澈,差不多的雲,差不多的夕陽和光暈……

差不多而已,有什麼是不一樣呢?

“等你看上哪個野仙……”

鳳熙是真的喝多了,聒噪得一刻也閑不下來,這老小子喝醉了話特別多,不過在這麼靜謐的黃昏,卻也沒想象中那麼惹人厭,寒少宇側頭瞄了他一眼,鳳熙醉眼朦朧躺在廊上,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剛剛看了他。

“或者……凡人……隨便什麼,反正等你看上了,不管是誰,不管他是什麼,你都告訴我,表弟一定備份厚禮,到他家幫你下定親禮去,到時候……到時候你就跟他走吧,離開,隨便去哪兒都行,離這九重天,離這南郊,離四海八荒遠遠的,去過你想要的日子,不管誰要阻攔你,表弟都幫你擋著……幫你擋著……”

耳邊的聒噪停了,寒少宇回神的時候,鳳熙已躺在廊下沉沉睡去,招呼寒嘯天拿了條被子來,幫老鳳凰蓋好,雖然他也知道對老鳳凰來說,蓋和不蓋每什麼區別,鳳凰渾身都是火,根本不怕寒冷,不過還是蓋上吧,老鳳凰近千年的日子過的,也不怎麼順遂。

寒少宇覺得有些可笑,當年的鳳熙躺在炎帝部落外的草甸子上,叼著根草葉子跟他高談闊論,他那時剛成年不久,還沒有遇到凰菁,還年少,還可以輕狂,而他雖然長他些年歲,除了寡淡些,也和他一樣,抱著“四海升平,八荒安穩”的夙願,期望憑腰上劍手中槍,幫君上打出一個太平盛世來。

後來呢,四海升平八荒安穩的夙願實現了,這世上照舊沒有一處清淨地,戰時身上的盔甲換成了錦緞長袍,行軍帳篷變成了諾大的華宇神殿,又如何?鳳熙還不是保不住凰菁,他還不是要一把火,將那些年的執念燒幹淨?

“鳳熙殿下這些年過的憋屈……”寒嘯天在一旁歎了句。

寒少宇晃了晃神,青鳥蹭過來靠著他,乖乖的沒有調皮搗蛋,似乎知道他在想事情,“凰菁是不是快回來了……”

寒嘯天算了算日子,“是快回來了,那麼這樣說的話……”

“凰菁快回來了,鳳熙這趟到我這裏,必然是來跟我告別的,他雖然記恨天庭記恨玉帝,但到底,他是一方神君,這一戰他逃不過,所以他必定會帶鳳族支援兄長,他肯去,我放心不少。”

寒嘯天欲言又止,猶豫半晌,最終決定將憋在心裏的話通通問出來,“二殿下,大殿下和鳳熙殿下都去了,您就不去嗎……您是一方神君,避世遊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忘川黃泉下的劍要鏽了……”

藏在袖中的拳緊了緊,驀然,又放鬆下來,寒少宇摸了摸青鳥尖銳的小嘴,“來日方長,劍鏽了總比再染血好,我不喜歡殺戮,你應當知道的……”

寒嘯天不再說什麼,隻是看著院中僅剩的棗樹道,“夜深了,二殿下要不要點火?”

“點了吧。”寒少宇起身,轉身步入殿裏,青鳥自覺落去他肩上,沒有鳴叫也沒有調皮搗蛋,“都砍了吧,今天都燒了,全部燒幹淨。”

執念嗎……

這麼幾千載光陰飛逝,似乎,他連女魃的樣貌都記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