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下了大雨,小東西和他都悶在殿裏,今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陽,剛剛小東西在溪裏洗了澡,又玩了會兒水,現在羽毛還沒幹,還耷拉著翅膀站在太陽底下曬著,這個季節南郊不常有這樣的日光,寒少宇能感覺到小東西很開心,小東西開心的時候,叫聲都會比平時更輕快些。
寒嘯天端了些酒菜來,看著盤子裏的東西,又是欲言又止,寒少宇瞥了他一眼,這些日子他該習慣了,怎麼現在還是一驚一乍的。
小東西看到寒嘯天端盤子過來很開心,耷拉著翅膀羽毛濕漉漉地跑過來,寒少宇歎了口氣把托盤端走,在陽光底下找了個絕佳的位置,青鳥愣了一下,又跟著他跑過去,一頭撲進油炸蜂蛹的盤子裏,用爪子扒著一顆,嘴上啄著另一顆,目光還盯著寒少宇筷子夾著的油炸蠍子。
寒少宇愣了下,就在小東西赤裸裸的目光中將蠍子送入口中,小東西扔下那些蜂蛹,抖鬆一身羽毛跟顆毛球一樣‘滾’到身邊,翅膀一抖一抖,張嘴衝他不住地叫著。
寒少宇覺得好笑,用筷子輕輕敲了下小東西的腦袋,“你又不是雛鳥,還讓我喂……”
說是這樣說著,還是夾了另一個蠍子,去了爪去了尾,送進小東西嘴裏,小東西噙著蠍子用爪子撕著吃著,寒少宇掏出隨身攜帶的淺底杯子,倒了淺淺的一盅酒,伸手推到青鳥身邊。
滿溪的白鯉蹦跳躍出水麵,寒少宇知道這些畜生在抗議,青鳥來到殿裏以後,顯然這一溪的魚都失寵了。
“二殿下寵壞小畜生了。”寒嘯天的表情很難看,寒少宇記得這隻豹貓是討厭蟲的,近些日子,讓他餐點就從夥房端來這些東西,也真是難為他了,“二殿下有沒有考慮過抽空離開一下小畜生,去安慰安慰您養的那些白鯉魚?”
寒少宇知道他這是在諷刺自己“喜新厭舊”,自從自個把青鳥帶回來,這隻豹貓有時候說話就不是一般的討厭,他承認他是最近揪心青鳥疏忽了這些老部下,但你寒嘯天也是跟我金戈鐵馬多年的老將,跟隻巴掌大的青鳥爭分吃醋,傳出去丟人不丟人。
寒少宇又夾了隻蠍子入口,放下筷子喝了口酒,“今天這菜誰做的?”
寒嘯天聽他詢問愣了下,表情瞬間嚴肅起來,“是殿下回來那天,下口諭調到夥房的牙將,怎麼,是做的不好?我這就跟大師傅說說,讓他別讓這小子掂鍋炒菜了……”
“不不不,挺好的……”寒少宇一把拉住這位耿直的部下,“這小子這麼有天賦就暫時讓他在夥房炒菜吧,回調的事兒回頭再說,你跟他說說,讓他抽空到後院來,把這溪裏的白鯉挑兩條蹦的最歡實的,我突然挺想吃魚,也給小東西換換口味。”
寒嘯天怔了怔,看著主子確定他沒在開玩笑,剛剛還在溪麵蹦跳的白鯉突然全部安靜下來,隻留下溪麵的波紋,青鳥嘴邊掛著酒滴用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寒少宇喚了一聲,青鳥蹦上他的膝蓋,他伸手用指腹擦了擦鳥嘴上的酒,摸了把羽毛,還是潮潮的,幹脆掀起白袍的下擺擦了擦,解開衣襟,將潮潮的小鳥塞進懷裏,裹著衣袍貼胸暖著。
“二殿下,您這算不算玩物喪誌……”
寒嘯天歎氣收拾幹淨端走托盤,青鳥在他懷裏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打起盹兒。
那幾棵棗樹很礙眼,還是讓侍衛今天就砍了吧。
寒少宇靠在屋簷下這麼想,那年從海棠林子裏帶來的花枝,就插在溪邊,用了郎中的藥方也沒有養活,也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他還想著,還想著把這裏變成海棠花林,就像他那年騎馬錯過的那樣……
郎中說,用酒糟浸茶,是他很小的時候,從一本老書上學來的,據上麵記載,這種沏茶的方法,最早流行於湘,在某個時期,在一些湘的樂師俠客中頗為盛行。
湘嗎?
寒少宇靠在屋簷下,盯著浩瀚的天空若有所思。
樂師,俠客……
那個人好像都沾,又都有點不像,他可以確定他是個野仙,但到底本身是什麼,他卻無從知曉,不過這樣的野仙還真有意思,雖然……大抵是再也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