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帝夫人不是個好相處的神仙。
戚曉風呆在桃林的這些天,有些懷念黃潮淺灘和應龍神君呆在一起的日子。雖然在應龍神君眼中,他似乎還沒那隻青鳥重要,但神君好歹不會對他有那麼多的要求,而在狐帝夫人眼裏,與其說他是神君的弟子,不如說他更像一個奴才。
戚曉風將砍好的柴枝扔在茅屋邊,煙囪裏冒著白煙,飯已經熟了,戚曉風進屋撤了火,仰望天邊的太陽,一覽無餘,並沒有看到狐帝夫人常駕的那朵雲彩。
夫人前日早上接了封宴貼,下午就動身到九重天上赴宴去了,聽說這次仙宴,是帝君做主,聯合天君和玉皇大帝一起籌備,而有資格赴宴的也是四海八荒頗有威望的神仙,雖然夫人烈性,一紙休書休了青丘狐帝,但狐帝因劈腿一事心中慚愧,後來也沒有再娶,所以這狐帝夫人雖然名義上已經和狐帝形同陌路,實際在青丘和仙界,還是青丘一地的主母。
其實戚曉風也知道,這場仙宴的意義非同一般,估計是帝君為了蚩尤再起一事,征召各路仙家共商良策,從麒麟神君上次到訪的情形來看,此戰難免,估計大宴之後,這青丘就不再是安穩清靜之地,狐族是上古仙族,雖然太平這麼多年連盔甲在這個地界兒都難得一見,但戰力還是不容小窺的。
難怪從被狐帝夫人帶過來那天開始,夫人就總跟他說讓他不要把應龍神君離開的錯歸結到自己身上,狐帝說神君心裏可能確實對他傷害青鳥耿耿於懷,但神君並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神仙,他也清楚那天他隻是體內的狐血蘇醒,並沒有不敬的意思。
狐帝夫人還說,恐怕麒麟神君的到訪才是應龍神君離開黃潮淺灘的根本原因,這戰事一旦打起來,不止是青丘,恐怕四海八荒都要籌備兵馬響應帝君號召,應龍神君雖然功勳顯著,征伐沙場有萬夫莫當之勇,但在逐鹿之戰前,聽說就萌生過退意,如果不是為了四公主,他早解甲歸田,歸隱那片花林去了……
“那片花林?”
戚曉風當時聽到此處不解,露出困惑的表情。狐帝夫人歎了口氣,一時沉默,似乎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也是聽家裏的老人說的,我曾祖父年輕的時候,跟著當時的狐帝為帝君開疆裂土,帝君那時還沒有飛升,還是有熊氏的公孫軒轅,應龍神君那時已經是駐軍統帥。我祖父說,有一回征伐一個小部落大勝而歸,路過一片海棠花林的時候,有個青衣粉衫的人執琴攔路,和四公主用琴鬥了好幾個回合,言明要用應龍神君作賭注,若是四公主輸了,神君就得留在海棠花林……”
“那後來呢?”
戚曉風有些佩服這人的膽色,不過奇怪的是,從狐帝夫人的闡述來看,應龍神君當時竟然沒對這樣的要求作任何反駁。
“很奇怪是不是?”狐帝夫人道,“應龍一族本性孤傲,應龍神君的性子也是孤傲的沒邊,但就是這麼奇怪,他竟然沒有任何反駁,就任由那個人琴挑四公主,我曾祖父那會很年輕,在軍中是個不起眼的小卒,但他懂些音律,不同於其他將士聽出的跋扈囂張,他說那個男人的琴音,充斥著絕望孤寂的味道,求之不得中,透著隱隱的無可奈何……”
狐帝夫人頓了頓,戚曉風從她的表情中讀出了些饒有興趣來,卻是琢磨不透這轉變是因為什麼。
“我祖父當時就覺得十分奇怪,這樣酸楚的琴音,傳達的明明就是執戀無果,後來神君和四公主果然緣盡,祖父以為當年在海棠花林,那個青衣粉衫的男子是得了什麼先知,告誡神君他和四公主緣分的因果。然而後來想想,如果是告誡,那琴音應該是沒有那麼激蕩的,旁人的姻緣在不相幹人眼中總是無謂,除非是身處迷局,才有感情,才能彈出那樣的曠古絕響……”
“後來呢……”
戚曉風蹙了蹙眉,隱約感覺到結局會讓人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