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少宇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袍,已經過了這麼久,在黃潮中泡了無數遍,左臂處還是有淡淡的血跡,這著實有點不能見人,幹脆明日就招寒澤來,讓它飛去北郊的麒麟神殿給兄長送個信兒,有空捎幾件衣服來,也不知過了這麼多年,他兄長麒麟神君是不是還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老樣子。
“答案難道不重要?”
戚曉風用詫異的眼神盯著應龍神君,覺得他問的這個問題非常古怪,在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不需要答案的……
“我本就是個隨性的人。”寒少宇望著黃潮盡頭的晨光天色,緩緩道,“我的外祖父,母親,應龍族的祖祖輩輩都是很隨性的,如果你一定要一個答案的話,大抵隻是因為我從你身上,似乎能看到曾經的自己……”
曾經的自己?
戚曉風並不清楚應龍神君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他和自己一樣早年失去所有親人和族人支持,還是說他和自己一樣,也背負著一段對於某人的深仇大恨?
“別猜了。”應龍神君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說道,“我和你一樣都是混種,我父親是麒麟族少宗主,母親是應龍族末代公主,雖然我是應龍沒錯,但論血統是不純的,我身上承自麒麟一族的力量,隻會在危急時刻顯現,應龍族曾經是個很講究血統的種族,本質來說,我根本不算是這一支殘存的骨血。”
戚曉風靜靜地聽白袍男人說話,從來沒有一種聲音,如此安靜而溫和地撫平他的內心,白袍男人講述的信息有一部分他知道,更多卻不知道,這些講述讓戚曉風想起在凡間村落中的經曆,那些罵他是怪胎,是孽種的嘲諷。應龍神君大抵是經曆過相似的,所以他的話語有種渾然天成的魅力,這種魅力讓戚曉風樂意聆聽,而他安靜的傾聽,也讓應龍神君樂意講下去。
“最先發現的是我父親。”應龍神君道,“我百歲那年,被人蒙頭打暈丟進火山,我母親本來是外祖父欽定的繼承人,但外祖父歿了,舅舅獨攬大權,他的生母地位卑賤,因為血統問題並不能服眾,後來由內而外的起義,舅舅聯合外族的侵占,互相殘殺,應龍族也歿了,母親本來與外祖父議定等我成年就回歸母族繼承王位,但失去母族支持,我徹底在麒麟族變成了外來客,族中害怕有朝一日父親讓一隻應龍來領導他們,然後一些……一些不懷好意的家夥,在我百歲時終於對我出手,我醒來時四周都是火,勉強撐起的結界也支持不久,沒過多長時間,結界終於破了,一股火焰竄進來,我的視野一片猩紅。再蘇醒是在父親床上,兄長拉著我的手,我的眼睛被布蒙著一片黑暗,後來父親用了很長時間告訴我,我並不是一隻純血統的應龍,他說他和兄長找到我的時候,我被火焰灼傷的手臂,覆蓋的鱗片是同他和兄長一樣的墨色,每一片上都有三條細微的隆起,那是麒麟族特有的鱗片,我用了很長時間接受這樣的,按說兩種不同的血脈不太可能在一個後代體內融合,但就是出了我這樣的混種,混種……在那種家族,是不被接受和承認的事……”
“那後來呢……”
戚曉風大抵是明白了,明白應龍神君救他是純粹救他,也明白了他為什麼對自己如此擔待,或者更準確點說,這應該是一種善待。
“後來不久,麒麟族也歿了,其實不止人是貪婪好戰的,神族,仙界,哪代的安穩不是承自曾經的枯骨如山,隻是在一切都煙消雲散之前,我父親告訴過我,每個生命都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權利,生命無關貴賤,別去在意旁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