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櫻在書房裏見到父親,他扶著須看著她,手裏捏著一條白布,她認得那布的花紋,那是應龍神君常穿的白袍,不過今天她去見他的時候,隻顧著自己的一腔心事,並未注意到他的白袍是否有缺失。
“擇婿的事兒是我這當爹的糊塗了……”他爹對她笑了笑,他平時總端著一方帝君的架子,倒是少見這番和顏悅色,“應叔祖托青鳥送的書信,信中道明那東海二太子人品性格,你是我親生,爹爹總不會推你入火坑,誰家愛跳便讓誰家跳去,我已和你大哥言明,讓他從今往後和這類紈絝子弟少打交道……”
她臥在她爹腳邊聽著她爹絮絮叨叨的,想起今天的事兒心緒不寧,她咬了他他卻幫了她,這胸懷一比較就看得出來,到底是她幼稚還是個小丫頭,也難怪無法入他的眼。她看著那條白布,心裏覺得應該做件衣裳賠給人家,否則這情總是要欠下了。
白九櫻從來沒做過女紅,以前她娘和族裏的長輩要教她,她也是貪圖玩耍一口回絕,突然有了想為應龍神君做件新袍的想法,實施起來自然也是難上加難。
接連五六個月她都和她老娘還有族裏善針線的長輩泡在一起,手指被針紮了無數次,浪費了無數的錦緞布匹,終於仿著她老娘的手藝做出一件像樣的長袍來。期間因為不知道應龍神君的身材尺寸,又拉不下臉去黃潮淺灘找他,還下了趟凡找避世的麒麟神君,她從父親那聽到過,墨麒麟白應龍本就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父親是麒麟族少宗主,母親是應龍族的末代公主。隻是這兩兄弟一隨父一隨母,所以這四海八荒,除了極少的上仙,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相信他們是親兄弟,而這兩位神君也都是避世低調的性子,從四海升平八荒安穩後就活成了隻能在竹簡裏窺到的故事,神隱避世,甚至兄弟之間都很少往來,她父親一度懷疑,這兩兄弟其實沒什麼情誼,甚至可能關係早就破裂失和。
但白九櫻知道她父親是錯的。她去最北邊的麒麟神殿拜訪的時候,其實並不抱能見到麒麟神君本尊的希望,麒麟神君從不見客的規矩這些年已經傳遍了四海八荒,上至天官下到土地,沒人能破壞規矩,她坐在門檻上等著的時候,連應客的童子鴻升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
“小帝姬你還是回去吧,咱家主人從來不見客,我都站這兒兩千年了,真沒見過他把誰請進去……”鴻升勸她道,“也就是二殿下來過幾回,不過二殿下來這兒算自家人串門兒,不用我通報,提著酒菜就進去了,其他人是真沒見咱家主人請進去過……”
但下一刻她就被請進去了,她在大殿見到了麒麟神君,無論是身形還是相貌都和應龍神君很相像,不過相比那位,這位的性格更加沉默冷硬,從她入殿到測量完尺寸道謝回去,麒麟神君就隻說了三句話。
“他在青丘?”
“他好嗎?”
“你代我轉告,讓他好好活著,我得空就去找他。”
隻言片語的簡單幾句話,她卻將麒麟神君的內心窺了個清楚,她想或許這兩兄弟就是這樣帶些孤僻的古怪性格才讓知道他們的人都認為他們失和,其實隻是他們都喜歡獨處,喜歡在各自覺得舒服的地方安靜活著,偶爾想起對方,一瓶小酒幾道小菜聚聚,這就是最難得的手足之情。
白九櫻回到青丘,用了近半年光景完成了一件拿得出手的白色長袍,隻是上麵的花紋沒有用墨勾,因為她覺得麒麟神君墨色長衫上的金色花紋更加炫目好看,她抱著那件衣服落在黃潮淺灘的大石頭上,那隻青鳥就待在最靠近水邊的竹子上,聽她落地瞄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將毛茸茸的屁股朝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