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5月29日,我在《沈陽早報》上看到一則消息?“特大銀行爆炸搶劫案的主犯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我看著照片,一聲苦笑?照片上的泰哥變化不是很大,隻是眼神不再有活力。躍揚的媽媽沒有說錯,泰哥到底是吃了槍子兒,但不走正道的他竟然比生怕犯罪的張躍揚多見證了十五年的歲月。十五年,這國家的人發生了很多變化?孩子們不用偷傳地下色情雜誌了,想玩最新的,想聽最新的歌曲,想看最新的電影也不用四處打聽,這一切,互聯網上都有;對現在的孩子來說,“三廳一社”和網吧相比毫無吸引力,光顧他們的,隻剩我們這些老炮;學校和家長對早戀的態度變成以疏導為主,即使如此,初中生戀愛甚至嚐禁果也成了公開的秘密,女學生墮胎的新聞在互聯網上已經司空見慣;從前我們隻聽說“二椅子”(不男不女的人),現在同性戀都已經是過時的東西,LOLI控,正太控,同人女正在流行;從前想在娛樂圈出名,你要先考音樂學院,學習聲樂,現在你隻需不要臉,在互聯網上脫衣服發****就行;鐵西區的煙囪幾乎都消失了,連名稱都改為“鐵西新區”,大型工廠都遷到市郊;大學生畢業就是失業,真正有能耐或者家裏“有實力”的人出國留學;黃家駒故去了,剩下的三個人在沈陽開了一場演唱會,我一個人買了兩張票,那晚的五裏河體育場,我在喧鬧聲中淚流滿麵地衝著舞台高喊:躍揚,哥們,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班裏的同學組織過幾次聚會,我一次都沒有參加。他們現在不是白領精英,就是商界骨幹,要麼就是正在被組織培養的一般小幹部,我隻是一個靠賣字為生的窮酸文人,和人家聚在一堂,吃喝敘舊,我不配?我甚至有意識地避免從鍛人中學門前路過。不過那一天不同,看著報紙上的日期,想著從前的日子,我下定決心到鍛人中學走一趟,因為那一天,是我們四個人十五年前的約定,為了躍揚,我應該去。
當我來到鍛人中學門口的時候,正趕上午休時間。校門口熙熙攘攘,學生們在喧鬧中進進出出。我站在校門口對麵冷飲攤的涼傘下,環顧四周?學校的大門已經重修過了,比十五年前更加氣派;那個假山已經被扒掉,在那個位置上有一棟新樓?中日友好教育交流中心;學校對麵中山公園的牆也被扒掉了,從前下午逃課的時候躍揚常常帶我們翻牆進入公園,現在的學生逃課連這力氣都能省下來;唯一沒有變的就是學校門前馬路斜對麵的一排小飯店,連招牌都沒有換?在這個滿城都在動遷的時代,他們是怎麼幸存下來的?
呆立了十分鍾,我忽然覺得自己可笑?我這是在幹什麼?為了十五年前四個孩子們之間的約定,就要專程回到這裏,硬生生地把傷口上的硬痂掀開?還是忘記那些人,那些事吧,一切都過去了。我歎口氣,轉身往回走,一瞬間我驚呆了,因為我看到校門口旁的樹蔭下有兩張熟悉的臉,不會錯的,他們一定是曉鬆和雅文!我立刻穿過馬路,快步走到他們麵前。
“王哥,我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今天的。”曉鬆笑著,用他那胖胖的手拍拍我的肩膀。
“王哥……”雅文隻說了兩個字,就沉默了。
象我一樣,歲月也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是那一刻我知道,不管我們的外表怎麼變化,在內心深處我們仍然是在夕陽下騎著單車,和自己最好的哥們齊聲高唱《光輝歲月》的小男孩。
我們在校門前找了家小飯店,隨便點了些酒菜,一邊透過櫥窗看著鍛人中學一邊開始常規性敘舊?曉鬆一直呆在沈陽,現在是奉陽大學美術係的講師,雅文現在是自由職業,我們三人互相十幾年都沒有聯係,隻是在那一天,不約而同地來到鍛人中學的門口。
曉鬆已經結婚四年了,還沒有孩子(不是生不出,而是不想生),用他的說法,就是還沒玩夠。他現在正在和第N+1個情人打得火熱。他拿出手機,把裏麵的照片給我看,幾十個女人,****半裸,各種姿勢,依次從我眼前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