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它岸(1 / 3)

我和她開著一輛北京吉普從喀什開往莎車。上午的陽光充足她把腦後的長發紮起,破洞牛仔褲白色運動背心箍出很好看的曲線,瘦弱的手臂血管飽滿清晰的像有力的河流,她很小就對汽車有強烈的依賴感尤其是強悍耐用的越野車。你駕馭它行駛左右翻山渡河穿越迷霧趟過泥濘,它就像個堅強沉默的男人替你遮風擋雨帶著你前進無論你要去哪兒。這種安全感我很少能從生活裏接觸的男人身上得到。所以我經常一天開上幾百公裏甚至越穿過無人區嚐試穿越沙漠,艱苦的環境從沒有讓我覺得辛苦反而身上覆著一種隱秘的溫柔。

從喀什到莎車有180公裏的路程,熟悉路況一個半小時就可到達。她的車子的音樂仿佛能讓我更加熟悉她。很多上世紀8090年代的金曲,還有一些不入流的城市民謠。老舊卻金典的歌曲。她放進去一張BEYOND的CD把音量調大,夏末的新疆陽光暴烈白楊在路邊挺立坦然的接受了這一切。車子進入縣城把車子開到陰涼處我和心要去餐館吃拌麵喝冰鎮的石榴汁。餐館在戶農家裏在院裏的葡萄架下擺著幾張小桌旅遊業的興起讓這座充滿故事的邊疆小城一下熱絡起來。關於阿曼尼莎汗和十二木卡姆的故事在這裏成了必不可少的談論話題。老城裏有她的塑像,一襲民族服飾抱著琴。她開車領我在新城和老城轉,她拍照時從不拍熱門的風景。一枚熟透的銀杏,賣淨水的孩子,寺門前的藍鴿和麻紮日做禮拜的阿訇都是她快門下的景物。她像豹子一樣喜歡等待喜歡一瞬間的爆發和捕捉。時間讓她從容不少但仔細觀察她身上有種似暗流的衝勁。

那年她在H城的高檔娛樂會所跳舞,經常會受到大束的紅玫瑰。俗氣的表達讓她反感接到就丟進後台。經常有一起跳舞的小姑娘麵對她收到的高檔香水和鮮花羨慕不已,她不屑於這些總是大方的分給別人。常有喝高檔洋酒的男人希望約她聊聊,她桀驁不訓的樣子長拒人千裏之外。同台的女人常背後私語裝什麼清純來這兒掙錢還想要純潔的待遇?嘮嘮嗑喝喝酒就有錢花擺在眼皮子下的錢不掙純屬有病。她聽到後依然故我。

周五黃昏黎緣獨自在公園爬山她喜歡那種孤單浸滿全身的感覺。在山頂的亭台上看太陽下沉天色一塊塊變暗樹影斑駁略顯鬼魅。她拍拍褲子上的塵土起身準備下山,遠處霓燈初上仿佛和她的所處之地恍若隔世。三個熒光閃閃的大字巴比倫。她想起了飛機的陌生邀約。進去後她向伺應生點了兩杯冰啤酒,自己喝一杯。一杯讓伺應生遞給舞台上的女子。低暗的燈光和肆意的音樂刺激著被酒精麻痹大腦的人們的腎上腺激素,桌上桌下男人上下其手女人癡語連連。鄰桌一對男女迫不及待的向衛生間走去.黎緣笑笑,一曲終了。她看見心要從後台換了衣服出來妝還沒卸。她呷了冰啤酒說: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為什麼不呢,這裏充滿了溫暖的荷爾蒙味道。黎緣笑答。心要點著根煙問:你不介意吧?她說我也抽但隻喜歡紅雙喜和555。心要說我也有紋身除了手上這個虎口延綿到動脈的紋身。脊柱上還有一排豎直的祈禱文。黎緣說有些東西是注定要背負的。

她出生在海南文昌的一個黎族村寨,整個村寨沿襲著母係氏族的古老民風。以女性為主要勞動力,男人則負責安頓家庭照顧老幼。她出生的那晚大海浪潮撲到了立在沙灘上的椰子樹。近海的幾戶人家被淹家畜被海水衝走。人們爬上了村寨裏的角塔躲過了這場災難。第二天近海邊上漂浮著死豬和家禽。海浪的勢頭和呼嘯聲仿佛要吞噬整個村寨無人敢出門為她母親接生,黎緣的母親在木寨的竹板上獨自掙紮一夜生下了她。村寨裏最年長的婆婆說,這個孩子一出生就是背負著段孽緣來的。就叫她緣吧或許還可破解。麵紋在村寨裏隻有幾個年齡在九十歲往上的老人有,她的出生正逢災難所以在右側麵部刺入祈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