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出嫁那一天,林文澤一家著實在村子裏大出了一回風頭。那迎親的車隊排成一條長龍,少說也有近二十來輛。而且都是價格不菲的高檔轎車,沒有一輛是低於二十萬的。處在龍頭位置的那輛接送新娘的婚車更是價值上百萬的賓利。有錢人以開名車顯擺,沒錢人就以認識名車顯擺。當村裏的一些年輕人認出最前頭那輛車的真正價值時,他先表現出非常吃驚的樣子,然後拍著身邊夥伴的肩膀,以非常誇張的語氣說道:“哇呀!這新郎可真是牛逼的不行呀!你知道開在最前頭那輛車子是什麼嗎?不懂了吧。我告訴你,那叫賓利,最便宜的也要兩三百萬一輛呢?就這一輛車,夠咱們打拚一輩子,還不一定能買的上哩!”
旁邊的人聽見了,心裏吃驚,不過也終於認識到這個帶著兩翅膀的“B”標致的真正價值,於是換了個地方,碰見那些不懂行的鄉巴佬,也裝出一副見多識廣的博學來,添油加醋地炫耀道:“看見最前麵那輛車了沒,那叫賓利,一輛就得上千萬哩!像那些個當領導的,大明星呀什麼的,他們坐的,就是這車哩……”
做為當天的主角之一,張旭剛身穿一套裁剪得體的黑色西服,腳下是棕色皮鞋,脖子上紮著紅色領帶,上衣胸口別著一朵紅色塑料花,頭上抹了些發蠟,臉上也著了些淡妝,讓本就帥氣的臉龐愈發顯得英俊不凡。他從那輛賓利車上下來,雙手捧著一束紅色鮮花,昂首挺胸,神采奕奕地走進林家大院,當時就讓在場的一些同齡男生自慚形穢得低下了頭。
林文澤夫婦也穿上了平日裏最漂亮衣服,笑容滿麵站在家門口迎接著女婿的到來。
張旭剛來到他們夫婦倆的跟前,露出笑臉,鞠了一躬,分別叫到:“爸!媽!”
林文澤有些生澀地應了一聲:“哎!”徐紅梅更被叫得紅了臉,連連說著:“好!好!好!”
張旭剛問候了嶽父嶽母,就被同行的兩個身穿紅衣的年輕婦人帶領著直接進了屋子,上樓找新娘子去了,而林文澤夫婦則開始跑前跑後地忙著招待陪著新郎一起來的那一行人。當然本地的親屬鄰裏也一同幫著忙活,挨個遞煙的,分糖果的,端茶送水的,準備飯食的,放鞭炮的,各自分工明確,有條不紊,而林文澤夫婦則主要負責安排和指揮。
姐姐結婚,兩個做弟弟的自然責無旁貸,林峰懷裏揣著好幾包硬中華,不分主客,隻要是年過十五六歲的的男子,都要陪著笑臉,見一個發一根煙,他身後跟著好幾個十來歲的男孩子,也吵著管他要煙,他被吵得心煩,隻得一人給發了一根,可有個孩子心貪得很,見林峰手裏一下子夾著三四根煙,趁他不注意一把全抓了去,然後朝著林峰得意的笑了笑,鑽進人群中去了。林峰給氣得不行,又不敢發作,隻能在心裏痛罵這些個熊孩子沒教養,不學好。當然之後發煙的時候,尤其是給小孩子遞煙的時候,少不得要謹慎再三,也算是個教訓。
而林鵬人小鬼大,在村子裏的許多同齡人裏頗有威信,正帶領著一幫同村小夥伴在幾個房間和院子的空地上擺好桌椅,再在上麵鋪上一次性的紅色塑料桌布,然後逐桌擺上餐具,酒水和瓜果盤。
這一頓飯隻是新娘家一種禮節性的表示,主要是為了慰勞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而且新郎一方晚上將舉行的宴席才是這一天的重中之重,所以那些新郎的同鄉們並沒有逗留太久,草草地動了幾下筷子,喝了幾杯水酒,就都起身準備離去了。
大約過了半個來鍾頭,院子外麵響起了鞭炮聲,新郎就帶著新娘從房子裏麵走了出來,同行的一夥人搬著娘家給新娘置辦的許多嫁妝先出了院子,林雪抓著張旭剛的手緊挨著他的身側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出來。
林雪經過專業人士的化妝更是美得令人窒息,高挑的身材穿上那套漂亮的白色婚紗,頭頂皇冠,腳踩著一雙紅色高跟鞋,肌膚如雪,眉眼如畫,明眸善睞,皓齒朱唇,豔麗不可方物,嫋嫋婷婷地從房間裏款款走了出來,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就仿佛是那謫落凡塵的仙女,當時就把在場的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現場的一些年輕小夥子更是暗地裏喉結上下滾動,不停地吞著口水。一時間,種種毫不掩飾的讚美之聲此起彼伏,這讓身處眾人焦點之中的林雪既緊張又得意,但她感到更多的,卻是幸福,她完全沉浸在那種夢想成真的狂喜之中。
新郎牽著新娘出了門口,林家的幾個長輩早就等在一旁。林雪上前幾步,來到三個長輩的麵前,拉住了奶奶和母親的手,想說話,卻突然哽咽住了,最後帶著哭音地說道:“奶奶,阿爸,阿媽,我要走了。”
張春蘭和徐紅梅早已流下淚來,拉著林雪的手說道:“到了那就是人家的人了,一定要乖一點,你過的好我們才能放心。”說到這忍不住又是一陣眼淚直流,可隨即,她們就擦幹了眼淚,反而開始勸慰起新娘來:“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別哭。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乖啊,別哭,把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