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變 楔子(1 / 2)

民國35年(1946年),農曆八月十五日。

這天與過往的中秋節並無二致,隻是時間長河中的一個節點罷了。

管文標處理完一天的公務後,仰靠在辦公桌前的圈椅上,深深打個哈欠,伸個懶腰;渾身僵硬的肌肉、筋骨一下變得舒坦許多了。

管文標身高一米八左右,腰板挺直,肌肉凸凹結實,皮膚呈淡淡的古銅色。臉上和軀幹幾乎沒有什麼贅肉,渾身散發著勃勃生機。定做的亞麻料西裝舒適地套在結實有型的軀體上,顯得儀表堂堂,器宇軒昂。頭發梳得油光水滑,一絲不苟;舉手投足全然一副紳士做派。

這個正值人生壯年的男人,事業有成,在上海開了一家貿易公司。

近一段時間,棘手的事紛至遝來,按下葫蘆浮起瓢,一時難以理出頭緒,令他疲於應付。

一批購自法國的波爾多幹紅葡萄酒被海關莫名其妙扣押了十六天;好不容易上下使錢,喂飽了貪吏,打通了關節。海關同意放行後,其中一整車貨在運輸途中不知去向,仿佛從人間蒸發了。

此刻,天色將晚,暮色蒼茫。

他簡單收拾一下辦公桌上雜亂的文件,穿上西裝,乘電梯下樓。

今天是中秋節,是與家人團圓的日子。

管文標的司機兼保鏢王培正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打盹。

聽見電梯門響,王培一激靈,睜開惺忪的眼睛。見管文標從電梯走出來,王培趕緊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迎上前去,滿麵堆笑道:“標哥,這是要回家嗎?”

管文標笑著點點頭,走向大廳的旋轉門。

出了大門,管文標似乎想起今晚是中秋之夜。停下腳步對王培說:“我自己開車回去吧。今天中秋節,你可以早點和家人團聚一下。”

王培聽後自然內心竊喜不已。雖然他對中秋之夜晚點回家並無怨言,但是能夠早點回去,畢竟也是令人快樂的。

王培似乎又有些過意不去,說:“管爺,您一個人恐怕不安全,我還是先送您回去吧。”

管文標說:“有什麼不安全?我開車的技術不比你差啊。趕緊回吧,家裏人都等你呐。”

王培是跟隨管文標多年的老夥計,對老板的關心自是感激不盡,連聲道謝。雙手把車鑰匙遞給了管文標。然後微微鞠個躬:“管爺,辛苦您了。”

管文標坐進他的黑色勞斯萊斯轎車,熟稔地打火啟動,向車旁站著的王培頷首微笑一下,獨自駕車駛向車水馬龍的大街。

華燈初上,馬路上車流如梭。

車子駛到一個十字路口時,遇到了紅燈。前麵的車輛依次停車。

管文標也點了一下刹車,放慢速度。他的車與前車之間有一個車位的空檔。

一輛黑色龐蒂亞克轎車突然從管文標車側加速超車,想加塞卡進管文標車前的空檔。

管文標識破了龐蒂亞克轎車的意圖。他輕輕點一下油門,勞斯萊斯往前一竄,車前的空間頃刻間縮小。

龐蒂亞克轎車加塞的企圖徹底完結,隻好在管文標車旁刹車,停下來等紅燈。

管文標望一眼車側加塞的汽車,頗有些不耐煩,卻也隻能無奈地歎口氣。

對這種毫無車德的駕駛人,你還能怎麼樣?要在前幾年遇見這種事,管文標或許會狂摁喇叭發泄憤怒。現在手都懶的抬。

龐蒂亞克轎車的司機打開車窗,點上一支香煙,濃濃吸上一口,將胳膊肘搭在車窗沿,微微側首,很不屑地乜斜著管文標,眼神帶著鬥氣挑釁的意思。他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人,麵部肌肉黝黑結實;頭發較長,梳往腦後紮成一個小小的發髻,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

管文標懶得搭理他,犯不著和這種人較勁。他也點上一枝香煙,打開車窗玻璃透氣。腦子裏依舊縈繞著最近發生的那些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