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們隻顧著下死力拖狗子,卻忘記了最為重要的一點。草甸子終年濃霧籠罩,濕氣很重,平時氣溫要比外麵低了很多。臨出門的時候,我們特意換上了棉毛褲,棉毛衣,以抵禦草甸的陰冷濕寒。當狗子跌入泥淖之後,棉毛褲迅速吸滿了泥水,外麵再和淤泥黏在一起,這等於是增加了好幾個狗子的重量。這樣即使我們把繩子拉斷了,也沒用。但是,人的皮膚很光滑,直接和泥水接觸,不會被黏住。而且,泥水雖然浸透了狗子的棉毛褲,但狗子的身體並沒有被黏住,所以他割斷褲腰帶以後,我們用力一來,他就從自己的褲子當中被拉了出來。人說急中生智,大概就是如此吧。被拉出來的狗子光著屁股躺在那裏,大口喘著粗氣,似乎他人被救出來了,但領會還沒鬼門關回來一樣。而石頭和駱子文,高興得在一邊大呼小叫,拍打著狗子的光屁股。我也暗暗慶幸,真的好險,差點就失去了一位好兄弟。狗子終於站了起來,和石頭,駱子文緊緊抱在一起,三個人又哭又笑。我脫下一件上衣,遞給狗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快圍上吧。天黑了,我們得馬上離開這裏。”狗子接過衣服,把兩條袖子係起來,圍在自己的腰上。我們收拾起東西,往草甸子外麵走。駱子文和狗子,仍舊在議論著剛才的危險。突然,狗子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用命令的語氣,說:“今天我光屁股的事,以後誰也不能說出去啊。誰要是說了,我和他拚命。”我們三個“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走出草甸子,我們回到了烏金河邊我們上岸的地方,才真正有了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也像是從地獄重新回來的人間。現在,四個人一直緊繃的神經,才徹底放鬆下來。我們躺倒在森林鬆軟的落葉上,心裏百感交集。狗子湊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大,謝謝你今天救了我。”我踢了他一腳,說:“你小子一正經起來,還有點不像你了。謝什麼啊,如果不是我拉你來尋什麼寶藏,你在酒樓做你的廚師,哪裏用得著經曆這種要命的事。”狗子一本正經地說:“老大,我不後悔跟著你,在酒樓能有什麼出息?等我們發了財,我可是要當四個幌酒樓的大掌櫃。”我“嗬嗬”笑著說:“行,到時候,我和石頭,子文,還得指望你養老送終呢。”這時石頭也站起身,說:“冷大哥,今晚我們還走不?”我欠起身,說:“不走了,今天折騰得夠嗆,今晚就在這裏過夜吧,晚上趕路太危險,如果節外生枝,更麻煩。”石頭聽了後,說:“那好,我去捉魚吃。”“行,你去捉魚,我去打個麅子什麼的,今晚咱好好慶祝一下狗子死而複生。”我說道。我又對狗子和駱子文說:“你們兩個歇一會兒,然後去撿些幹柴樹枝過來,咱今晚要在這裏過夜,要多撿一些。”兩人答應著,狗子還沒從死而複生的興奮勁中緩過來,說:“等石頭捉魚回來,我做泥裹全魚給你們吃,這可是我在酒樓的拿手好菜。”分完工,我拎起那把中正式,走進了夜色中的叢林。夜色漸漸把黑森林吞沒,叢林裏光線黯淡,薄薄的霧氣氤氳其中。這時的黑森林,百鳥歸巢,逐漸沉寂下來。然而,這隻是表象,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始上演。那些喜歡夜間出來覓食的野獸,卻在這個時候走出巢穴,走進為了生存而進行的你死我活的競爭當中。森林裏不時傳出野獸的慘叫,這表明又有一隻野獸被它的捕食者抓住了,正在進行著最後的垂死掙紮。突然,前麵的草叢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我隱身樹後,抬起手中的槍注視著前方。過了一會兒,一隻體形中等,渾身長有白色斑點,頭上長角的家夥走了出來,它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危險之後,開始低頭吃草。我認出來這是一隻梅花鹿,而且是隻雄鹿,因為雌鹿頭上不長角。梅花鹿是種警惕性很高的動物,習慣於晨昏活動。它平時以森林裏產的板栗、野山楂、各種漿果為食,也吃灌木的嫩枝葉和剛剛萌發的草芽。到了夏秋季節,則主要采食草類食物,尤其喜歡吃如葛藤、何首烏、明黨參、決明子、草莓等中草藥植物。這也就決定了它的肉不但肉質鬆軟,而且有一種特別的香味,吃了對人體有滋陰壯陽的功效。看來,今天可以大吃一頓了。我端著手裏的槍,準星瞄著鹿的頭部,尋找著最佳的射擊角度。其實,如果不是今天這種情況,打獵是為了吃肉,我是不會用槍的。生活在黑森林的人家,幾乎家家都有獵槍,獵人們更是人人都背著獵槍,但是,他們打獵,卻幾乎從來不用槍。是他們的槍法不準嗎?當然不是,在黑森林的獵人中,百步穿楊的獵手數不勝數。幾年前,東北抗聯隊伍裏有個叫謝德勝的神槍手,打鬼子是百發百中,槍槍斃命,讓日本鬼子恨之入骨,不惜懸賞500大洋買他的人頭。這個謝德勝,就是黑森林獵人出身。後來,抗日戰爭取得勝利,抗聯解散,他也解甲歸田,但即使他這種好槍法的人,回家打獵仍舊不用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