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森冷,一彎弦月掛在臧冷的天幕上,映灑在一片幽翠下,投出破碎的黑影。風從高高低低的樹梢擦過,更添一分幽寂。
初妝站在門後許久,手指僵硬擺出一個叩門的姿勢,卻始終都下不了力去推開它。
“初妝,都站在這兒了,怎麼不進來?”淡淡的聲音自屋內傳出,她閉了閉眼,心一橫,推開了那扇猶豫許久的門。
師父仍是一襲墨色長衫,斜躺的身子沐浴在月色清輝中,沉靜如水的容顏中別有種荼靡的毒烈。他朝她伸出了手,那修長整潔的手指擎在半空中,作出無聲的邀請。
此刻的她卻停滯不前了,盯著那隻優美的手微微發愣。在幾個時辰前,他將她當做籌碼與他人交換,她還跟著邵淮一走了之。可就是這雙手,讓她沉迷不拔,若果沒有這雙手,她也許不會在這個世界上吧。
“怎麼?怕了?”師父神色溫柔,“初妝是在怕我嗎?”
她趕緊搖頭,手指剛一伸出去,就被他抓住,隻覺得胳膊一緊,她柔軟的身體已撞入他的懷裏。
她驚叫出聲,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他卻低低地笑了,那笑聲離她那樣的近,細細地仿佛沙子研磨到了心底。他把她攬在胸前,輕輕喟歎,“果然還是不舍得將初妝讓給別人啊。”
初妝一怔,頓時眼淚決堤,前一刻的不安和害怕都在此時泯滅,緊緊地擁向他。“師父,師父……”她哽咽出聲,雙臂環緊了他的頸項,生怕眼前這個疼她的男人會在下一秒消失。
僅此一句,她便覺得,就算師父再讓她去討好別人,她也沒有什麼可怨的了。
“……師父,我以為你真的不要初妝了……我害怕……師父,我不要離開你好不好……”
風聲咽咽,有幾縷幽香散淡而來。
“不會的,不會的。幸好,邵淮拉住了你。”北辰曄溫柔地拍打著她的後背,讓她感受到從所未有過的安心。她舒適地閉著眼,仿佛因他這句話洗滌了滿身的疲倦。
直到她沉沉睡去,北辰曄才托起她的後腦勺,一手攬住她的細腰,將她移至床上,靜靜凝視她的睡顏,仿佛怎麼看也看不膩。
“坐。”北辰曄頭也不回吩咐道,“她累了,一時半會不會醒過來,說吧。”
邵淮定定地看著他的身影,拳頭深深攥緊也渾然不覺痛。“你很無情。”
“無情?”他重複了一遍,似笑非笑地轉過身,“我哪裏無情了?”
“你不該這樣待她。”
“邵淮,你也知道,她若加以調教,足可讓無數男人為之瘋狂,這樣的寶貝,我何不用?”
“所以你就要犧牲她?”他冷哼一聲,語氣加重,“她對你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你卻要這樣傷害她?當初你把她的本體封印在這具軀體上,不就是為了一己私欲,想要代替……”
“她無法代替!”北辰曄厲聲打斷他的話,渾身暴戾而出的勁氣險險擦過他的身,將他耳邊垂落的發絲齊齊切斷,再悄然如若青煙般消失不見。
邵淮怔了怔,似是畏懼地往後稍挪一步。他不習武。
“我可以告訴你。”北辰曄倦憊揮了揮手,聲音清冷如山澗泉水,“我不會動她,你可以走了。”
四周歸複沉寂。
陰暗的燭光微微躍動,搖曳在北辰曄謫仙般的身影上,落寞,孤寂,仿佛沉浸在舊事的回憶裏,無法自拔。
倘若這時他回頭,便能看見一雙儲滿淚水的雙眸,瀲灩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