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她艱難仰頭去看他驚為天人的清冷麵容,竟沒有絲毫防備和疑惑。
——好。
——以後,你便是我的弟子。
——好。
——你的名字,就叫初妝。不容拒絕的口吻。
——好。
師父是魔頭。人人皆是如此說。
那時的初妝並不以為然,甚至有點為師父而抱打不平。在她心裏,師父是個近乎完美的人,不,是神衹一般的存在。他向來不屑歸於正邪的任何一派,他醫術超凡,且武功強勁,所謂的高手在他麵前都不堪一擊。但他很少殺人,在他看來,血是肮髒的,他追求一切潔淨的東西,這與他的好友天煞十分不同。但若有人觸動他的逆鱗,那就不是血濺三尺那麼簡單了。
讓她慶幸的是,在北辰曄的逆鱗中,有一個是她。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唯一的徒弟。他待她極好,隻要是她喜歡的,她想要的,他都會縱於她。前提是在他心情好的時候。
正如現在。
兩位老人竟然雙雙跪了下來,跪在她的麵前,跪在喧鬧非凡的街道上。熱淚淌入他們那兩道深深褶起的法令紋裏,撐大了渾濁發白的雙眼,不住地哀喃:“大師,就當咱們求你了,咱們給您道歉了,救救我孫兒吧!”
北辰曄置若罔聞,隻是動作或輕或重地揉著她的肚子,溫聲問:“初妝,好點沒?”
師父的手拿捏得恰好到處,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有章法地揉動,撩得她肚子微微發熱。她低低應聲,抬起眸子柔柔地說:“師父,救救他吧,他隻是個小孩子罷了,小孩子玩心重,師父別計較了好不好。”
師父神色轉冷,指尖的按揉也輕緩了下來。他清冷如玉石罄擊的聲音淡淡拂過眾人心間,令人心生寒顫。“不救。”
“師父……”觸及到他眼底的寒意,初妝也忍不住膽戰心驚。
“初妝不必多說,師父不會救他。他中傷了我的初妝,我怎會放過他?”
心頭因他如此護她而一暖,卻又有些不忍,攪動著手指望向伏倒在地的孩童,雖然初妝在啞穀沒好好學習醫術,但在師父身邊長期耳熏目染,她還是懂得些毛皮,再不救這個孩子,恐怕挨不過今夜了。
那婦人伏在孫兒的身上哀哀叫喚,“大師,咱們就隻有這一孫兒續香火了,若能高抬貴手,保住我孫兒的命,我這條老命就當作是給你賠罪了吧!”
說罷,便腦子一轟,拱起饑瘦的身子,瘋了似的伸長了脖子往牆上砸去,頓時血流成注,慘不忍睹。
一時間聚集的人群轟鬧,紛紛嚷嚷。
另一個老人見了,哭天搶地地跑過去,接住婦人已然癱軟下來的身體,悲愴欲絕。
濃抑的血腥味彌漫開來,黑色穿牆而過的風刮在耳邊,如同奏起的一首悲歌。
初妝的心陡然一顫,下意識偏過頭去瞧他的神情。他隻是冷眼旁觀,唇角仍帶著漠不經心的笑意,對眼前的一幕沒有半分陰惻之心。
她怕了她不喜歡這麼冷漠的師父。
“走吧。”北辰曄沒有多作停留。
她咬了咬下唇,仍不死心地伸出手去拽他的衣角,“師父。”
“初妝別想太多了,走吧。”北辰曄笑意不減,“我並沒有答應他一命抵一命,這是他們咎由自取,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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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月也無星,唯有慘淡的燭光映在路上。晚風拂起枝葉繁花,沙沙響動。
初妝披一身淡黃色雲煙薄紗,逶迤及地。手中挑起一盞燈,靜靜走在無人的街道上。隻覺一縷晚風拂過耳際,撩起細白頸邊的發絲。四周枝葉繁花沙沙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