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還是在不急不緩地過,意料之中的,顧綰寧又跟季唯則重歸於好,這讓傅小茶氣得跳腳,大罵她是被鬼迷了心竅,罵她要錢不要臉,氣急敗壞跟顧綰寧大吵大鬧——嫁進豪門有什麼用?他姓季的再有錢又怎麼樣?
做夢吧,沒你的一份!
顧綰寧那時候依然好脾性,至少對傅小茶,她不造作,是真心實意的耐心溫柔,所以傅小茶怎樣罵她,她聽了,沒跟她吵,還反過來安慰她別再哭了,哭花了臉不好看。
她認認真真地對傅小茶說:“小茶,有些事情你不能麵片地用愛情與金錢來衡量,人活一輩子,拚死拚活,爭的不就是一口氣。”
她爭的就是這一口氣,以致於今後多少年頭破血流都沒想過回頭。
爭個屁。
傅小茶懵懵地抹了抹眼睛,牽著她的手說:“他們欺負人,綰寧你跟季唯則一刀兩斷算了!讓那對狗男女一起睡去!”
“別哭了,小茶,我有分寸。”顧綰寧沒接她的話茬,抽紙巾給傅小茶擦了擦眼淚。
她現在是鐵了心要嫁進季家,當真是鬼迷心竅了。
用一個形象的比喻——當初顧綰寧力排眾議,甚至不惜與疼愛自己的父親一次次翻臉,在身邊無數人的鄙夷唾棄聲中跟季唯則在一起,就相當於已經一腳踏進了深沼澤,如今季唯則的劈腿無異於又狠狠推了她一把,讓她拚命掙紮都翻不了身。
長久以來,顧綰寧將某種自我人格看得太重,以致於她的思維完全脫離了正常軌道——愛情早已經被擊碎得七零八落,物欲也沒辦法滿足體內躁動不安的奇怪因子,各種荒謬怪誕的想法在她心底瘋狂叫囂。
她想,我失去這麼多,我遭受這麼多,憑什麼就不能換來一點點的回報?憑什麼那些害我一無所有的人都能心安理得逍遙快活?
她這時候占理,喜歡自我憐惜,將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已經開始有些不正常的偏執了。
可顧綰寧身邊沒有親近的人察覺到她的變化,傅小茶對她是真好,但畢竟是年輕活潑的女孩子,心思自然沒有細到時刻關注顧綰寧的情緒,否則但凡是用點心,但凡有一個朋友或者長輩在身邊提點敲打,顧綰寧也不至於昏頭昏腦步步踏錯。
與季薄川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還在繼續,顧綰寧時刻如履薄冰,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是在引火燒身,大半夜夢到自己被人唾棄咒罵,哭著到天亮;偶爾有一兩次她又會因為擁有這樣見不得人的秘辛而感到刺激,然後從這種畸形的刺激中,求得短暫的痛快感。
一個帥氣多金的男人,要討好一個年輕氣盛的女孩,簡直太容易了,與季薄川之間不清不楚的關係,他不動聲色的寵愛與縱容,讓顧綰寧越來越得寸進尺。
他送過她不計其數的昂貴禮物,完美滿足了一個女孩對物質的極致需求,盡管很多東西顧綰寧根本不需要,譬如車,譬如那些她從來沒有穿上身過的衣服,那些從來沒有戴上身的首飾……
一段關係中,如果你是屬於被動接受的那方,而對方又心甘情願討好,大約就表示你可以使勁作天作地了,顧綰寧將這點表現得淋漓盡致。
她跟季唯則到底還有愛恨情仇,還有糾葛遲疑,而跟季薄川?
無關愛情,他們之間。
顧綰寧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有了這樣的基本認知,她半扭曲的心理開始驅使她,通過折騰季薄川,來達到心理和情感上的某種平衡。
“唯則跟我求婚了。”握著手機,顧綰寧目光落在麵前一隻漂亮的鑽戒上,聲音輕飄飄地說:“我們結束了。”
電話那頭沒吭聲,顧綰寧心跳加速,緊張而痛快,她用刻意控製過的平靜聲音說:“像我這樣的女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你喜歡那種將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感覺,喜歡玩地下情的獵豔刺激,但是現在我不想玩了,你要麼放我一條生路,我們各奔東西,要麼,你不甘心,可以向唯則揭發我虛偽的真麵目……”
她語氣簡直惡毒,堪比小人得誌的嘴臉,帶著難以言喻的痛快。
顧綰寧心裏卻難受極了,她是在孤注一擲:劈腿這種事情,季唯則做了,她也做了,她心底還有最後一點點渴望……可不可以,拋掉一切重新來過?
隨即她又心一橫:再不濟,魚死網破,大家一起煎熬總好過她一個人痛苦。
她簡直已經心理變態。
那頭,聽完她突如其來的話,季薄川無聲地抽了口涼氣,然後扯了扯領帶,他沙啞著嗓子開口:“你知道我不會做對你不好的事情,綰寧。”
顧綰寧握著手機的手一僵,聲音哽了哽:“謝謝。”
季薄川擰緊了眉頭,若無其事地“嗯”了一聲,道:“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掛了,我現在正忙。”
顧綰寧被他語氣中驟然而來的冷淡嚇到,緊張道:“……沒、沒什麼事了。”
季薄川迅速掛了電話,下一秒,手機被他重重摔碎在牆角。
大約在這個時候,季薄川才開始正式認真看待和顧綰寧之間的關係。
他們對彼此的定位都錯得離譜。
季薄川眼裏,顧綰寧年輕漂亮,溫柔瀲灩,她笑起來甜蜜多情,哭起來楚楚動人,吸引他的視線實在正常,他願意為她花錢,願意說她喜歡聽的話做她喜歡做的事,就好像自己養了一隻可愛的小兔子,他可以將之放在掌心輕輕逗弄,她所有的心機與籌謀在他看來都不值一提,他甚至完全不介意這隻兔子是自己撿到的還是偷來的。
而事實卻是,小兔子從始至終都在捏著他玩。
現在她不想玩了,就輕飄飄說結束了。
謝謝?
季薄川覺得就憑顧綰寧這一句客氣至極的謝謝,他可以立馬榮獲年度最佳冤大頭好人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