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罷,白袖微動,一張燙金的帖子便悄然無息地落到茶幾上。隨後燭心一陣搖曳,便暗了下來。待南宮樓亦走出房門後,君小小睜開杏眼盯著天花板,仿佛看到了無數金娃娃在木梁垂掛,兀自咯咯一笑,才一翻身沉沉睡去。

大約是人太累了,夢太美了。夢中熟悉的味道竟透出幾分真實,永遠攜帶著黑色血腥誘惑的氣息在鼻間一繞,牆邊似生起了一個暖爐子,君小小伸出小手擦擦嘴角,在夢裏咯咯一笑,朝牆壁靠去……

夢中,一雙白皙的小手又在健壯的古銅色胸肌上遊離。

清晨,幾聲鳥叫帶著朝陽,在天邊悠悠落下。

迎春院內,陸劍風眼簾一張一合數回,才迷著眼往屋內掃去。深山老林裏的古木做成的茶幾上,幾杯美酒依舊泛著香氣,旁邊是把昨日尋歡作樂尚未收走的古琴。當下興致一起,摟起身旁的女子,在香腮上狠親一口。

海棠乃迎春院內的台柱之一,此刻春波蕩漾,一扭豐盈的腰姿嬌笑道:“公子,真壞。”

陸劍風哈哈一笑,順手又往海棠的腰上揩了一把,才道:“去,把桌上的琴拿來!”

海棠掀開被子,落地,將琴般到床上,放罷,還不忘向陸劍風拋個媚眼。

陸劍風亦不說話,隻微微一笑,輕吸一口氣,將手在琴弦上一拂。清遠嘹亮的琴音,仿佛龍吟鳳鳴一般在房內徐徐漾開。

手下輕攏慢撚,聲音簌簌淅淅,清遠而入靡華,聲調舒緩流瀉,如天際流雲,變化萬千。

琴音中,冥冥間,一個偶爾跌入凡塵的精靈在月下十指環握,帶著頃世的笑容仰天祈禱。琴上,十指頭一撥,仿若微風輕輕拂動秀發,輕解開的不整衣帶在夜空下飄逸。

琴聲時舒時急,委婉流暢,時如泉瀉高崖,日照長河,又時如日落西山暗淡無光。仿佛在描述那位月下仙子為愛人時起時落的心情。

一旁的海棠已聽癡了去,遍身胭脂俗粉似落了一半,直到曲罷,餘音嫋嫋散去,才驀然回神過來,苦笑道:“琴聲中描繪的女子可是陸大公子的心上人?”

陸劍風本沉醉在琴音描繪的畫卷之中,聞言一怔,亦苦笑道:“不是,隻是曾救我一命的女子罷了。”

海棠不再言語,良久,陸劍風才自言自語又是一歎:“隻是現在連她是生是死我都不知,或許——連她的真是身份我都不曾知道。”話末有自嘲的笑了兩聲。

“陸公子才貌雙全,乃萬裏挑一的好郎君,說不定那位姑娘正在眼下,隻是不自知罷了。”海棠粉袖一擺,又恢複了青樓女子的媚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位置,青樓女子往往有著比常人更冷的一顆心。因為她們從來都不會做夢。

“正在眼下?是麼。”陸劍風一聲低喃,腦中靈光一閃。昨日白天裏與軒轅無夜對決卻沒有死的那個女子……正想著,腦袋一重,隨即自嘲暗道,他還真是喝多了。那個女子就算昨日白天未死,昨晚在竹林也該死了。